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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聽賈母口口聲聲只說林家住不得, 林如海就有些不悅。
只說面對岳母又不好直說, 想了想索性換了種方式操作。
林如海先抬眼看了看屋內鶯鶯燕燕一群丫鬟, 略微露出點為難之色。
賈母一直在留心觀察他的神色, 見此立刻擺手,對鴛鴦道:「讓她們這些小丫頭子都下去,只留你倒茶就罷了。」
之後屋裡就只剩下賈母和陪林如海進來的賈赦賈政。
他們都知道林如海是剛面過聖的,而且陛下留他談講了一個下午,還賜了晚膳,可見所談之事要緊。
此時見林如海這般認真謹慎,賈赦等人都以為林如海有什麼朝中隱秘要說,不由屏氣斂聲,皆是目光炯炯盯著林如海。
林如海見氛圍到這兒了,也就壓低聲音做鄭重狀:「今日陛下召見,與我說起江南官場之事,怕是要大動一番。」
江南官場當然要動,大皇子下南邊一趟,多少蠢貨前赴後繼撲上去,皇上肯定要處置幾個殺雞儆猴,這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事兒。
然而賈家眼從來不明,聽了這話當真是個大新聞。賈赦先倒吸一口冷氣,緊張道:「妹夫,祖籍金陵那裡可也要動?」
林如海做深沉狀:「不好說。」
然後又對賈母道:「聽陛下今日話里的話音兒,對我的官位當另有處置。小婿覺得還是先回自己府中去,等諸事塵埃落定了,再上門拜見岳母和兩位舅兄,免得讓陛下覺得我回京後便只顧各處走親戚,不甚穩重。」
一番話說得賈母只是點頭,賈赦賈政更是摸著鬍子道:「妹夫慮的極是,正是這樣,以後多少親戚走動不得呢,現在倒是不顯山露水為好!」反而開始催著賈母讓林如海回府了。
林如海見此,腹內忍笑:他的官位當然另有處置,巡鹽御史都有別人做了,他還能沒有新的任命?所以他這番話看起來說了很多秘密,跟榮國府推心置腹似的,但其實什麼也沒說。
賈母也被林如海的一番言辭舉動打動了,點頭應下:「只是玉兒和林院正……」
這兩個姑娘她著實想留下!
然而林如海再次搖頭:「岳母也知,小婿在江南多年,頗有些積勞成疾的病症,還是讓兩個孩子跟我回去,也趁這些日子清閒休養一二,否則將來又不知如何了。」
他眉目蕭疏,長嘆一聲:「一朝天子一朝臣,岳母也知,不單小婿調任回京了,連府上姻親王家王大人,也離了原職,不再任京營節度使了,想來是陛下自有深意。」
果然三言兩語把賈母的注意力全引到了家族安危上,忽悠的她只有點頭稱是的份。
賈赦賈政更是對林如海心下嘆服:妹夫這二品官真不是白做的,對朝局真是洞若觀火啊!
尤其是賈赦心裡高興:雖說四王八公聯絡有親,然從前京中賈家的姻親里唯有王家王子騰出彩。可那不是自己的親戚,那是二房的正經親家!
這會子不同了,王子騰被弄出京城,二房親家跑了,可林如海回來了。
林如海可是他們共同的妹夫,待賈赦賈政應是一般看待。賈赦還是大舅兄,他自覺林如海應該更敬重他!
從此他跟賈政,在親戚上可就是同一起跑線了。
他還準備搶跑一下。
於是見此處正事敘完,賈赦立刻熱情道:「妹夫難得回京,且要休養幾日,我先叫璉兒那不成器的孩子過來,妹夫點撥兩句?」
此話一出,賈母和賈政都驚呆了:這是賈赦嗎?怎麼還搶在賈政前面推銷起孩子來了?這不應該是賈政的詞兒嗎?
林如海點頭而笑:「璉兒想必也進益了,他雖不走科舉讀書之道,但我這些年也有些仕途經濟上頭的學問可以教他,將來他當家也用得上。」
賈赦大喜,剛要說話卻聽賈母道:「姑爺說的是,璉兒又不走科舉,並不著急學這些。倒是寶玉這孩子聰明伶俐,讀書上頭也進益了些,姑爺且指點指點他。」然後接著轉頭對鴛鴦說:「快將寶玉叫了來給姑父請安。」
賈赦的臉色霎時就變了:這也忒偏心了吧。
於是他寸步不肯讓,也跟著吩咐鴛鴦:「將你璉二爺也請了來。」
鴛鴦一貫是只聽賈母話的,但賈赦又是大老爺,她是個丫鬟不敢駁回,那腳步不自覺就慢了下來,十分踟躕,盼著主子們給句準話讓她去執行。
還是林如海打的圓場:「一別又三年,這些子侄們都不得見,不如趁勢一併見了。」
有了他這句話,賈母這才讓人再把賈珍、賈璉、賈環並賈蓉賈蘭都叫來給林如海請安。
賈赦臉色更不好看,因為賈母完全忘記了他還有一個庶子賈琮。
林如海隔三年就要見一次賈家晚輩,每見一次都感慨一次:怎麼就長了空皮囊呢。
初代寧榮二公就是英姿錚錚的美男子,再加上好幾代世家聯姻基因改造下來,家族基礎顏值更上一層樓。賈家除了極個別意外,可以說是都是男俊女俏,容貌很是拿得出手。
可惜了腹內都是一包草。
除掉還尚幼的賈蘭,林如海看了賈家的男人,也就明白了為什麼賈母寄希望於寶玉了。
賈珍賈璉其實在應酬俗務,談吐舉止上一看就比賈寶玉強,但兩人也一看就是沉迷富貴享樂的神態面相,已然定了格局,是不可能有什麼大的改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