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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臉上有點燒,冷櫃的涼氣絲絲縷縷,怎麼都吹不散那股燒。
「這不是最萌身高差嗎?」
陳一瀾比劃了一下,姿勢利落地拋起礦泉水瓶又接住,瓶子在空中劃了短短一道線。
陳一瀾說這話的時候,眼角挑了點笑意,總算沒在泳池見到的時候那樣低氣壓了。
他笑起來很好看,記得有那麼一陣子,陳一瀾參加某國內賽事,比賽的畫面她翻來覆去看了好多遍。
甚至在導播把鏡頭切給他的時候,她還會特意按下暫停。
陳一瀾比賽的時候沒什麼表情,眼神專注,薄唇微抿,戴了泳帽和泳鏡,在她眼裡那也是最耀眼的一個。
謝天謝地,這年頭沒那麼多小姑娘關注體育運動,或者說大家關注的,也只是那些站在頂峰的運動員。
不然憑陳一瀾這臉,絕對能引起不小的轟動。
「走了。」
陳一瀾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不見人反應,伸手捏住了她的臉頰,「溫初檸。」
「……」
她猛地回神,拍開他的手,「走了走了!」
二人並肩走在一起,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們並肩去上學,一起回家,甚至是他回來時,陳一瀾像刻意等她,又神態自然。
溫初檸總會懷疑他只是路過。
有點話梗在唇邊,但也沒說出來。
他倆相識都要十幾個年頭了,有什麼話,真想說,肯定會坦誠相待。
陳一瀾對回來的這兩個月假期緘口不言,溫初檸也對家裡的事情保持沉默。
真走到了家屬院,二人一前一後進單元門。
舊樓梯樓道本還沒那麼狹窄,但擔不住陳一瀾高,瞬間讓小小的空間逼仄起來。
聲控燈,踩一下,就亮起暗色燈。
到三樓,踩一下,燈沒亮,是壞了,樓道的拐角處總有一些住戶放了些東西,陳一瀾忽然停下了身影。
溫初檸沒意識,差點撞在他身上。
陳一瀾摸出手機,開了手電筒給她照著腳下的路。
在閃光燈亮起來的那個瞬間,一點風從樓道的舊窗戶里吹進來,她撩起視線,他握著手機的手指骨分明,光線側影打過來,線條結實好看。
二人的腳步在五樓停下。
陳一瀾家在四樓,溫初檸家在五樓。
一樓三戶,他兩家都在東戶,上下樓的關係。
停下,不只是因為到地方了,還是因為四樓東戶傳來的爭吵聲。
「你說怎麼辦?」一道女聲叫嚷,「陳一瀾都十七了,做職業運動員,能有幾個人真參加奧運會拿金牌?你也是個體校教練,你知道,游泳運動員二十多歲就退役,到時候他幹嘛去?有什么正當工作?」
「……」爭吵的另一方保持靜默。
女人情緒更激動,「我早就告訴你我不支持他走職業,連續五次比賽都第二第三,過不了多久就會被退回來,到時候他怎麼上大學?就算以特長生身份進去了,他在體校也沒讀多少書……畢業之後呢?像你一樣,當個沒出息的游泳教練?」
「你說話怎麼這麼難聽?」男人終於忍不住了,不耐地說,「我兒子我能看不出來?一瀾就是游泳的好苗子!除了這一年,他拿了多少冠軍?」
「你以前也沒少拿冠軍,你進了省隊當教練,你帶出過幾個奧運冠軍,零個吧?我也沒看出你混到什麼名堂!就這樣,趁著這兩個月,我馬上打電話給我同學,讓一瀾去臨江一中先上學。」
聲控燈熄滅,又亮起,防盜門的隔音並不好。
溫初檸站在陳一瀾的身邊,悄悄抬起頭看他,門內的女人在哭,男人在沉默,聲控燈又暗了下去。
溫初檸適應了黑暗,也隱約的看到陳一瀾的臉上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起伏,可溫初檸覺得,他此刻應該也不想去面對這些。
她靜默了一會,說,「要不你來我家,幫我收拾一下東西?我媽前幾天剛把行李送過來……我還沒收拾呢。」
「好。」
陳一瀾應下。
五樓就三戶,中間和西戶早就搬走了,所以五樓的聲控燈也壞掉了沒人修。
溫初檸摸出鑰匙開了門,陳一瀾下意識地摸牆壁,摁開開關,暖白色的燈光鋪瀉。
好多個大紙箱子放在客廳里。
這個房子的樣子其實已經變了點,這些年周夢把這房子當陪讀房租出去,所以當時重新裝修了下,簡潔風格,家具用品俱全。
加之周夢走之前,找了家政簡單收拾,也添補了些用品。
陳一瀾打開一個箱子,裡面是好多玻璃盒子,被人小心地單獨收藏在一個大紙箱裡,旁邊還細心地墊了泡沫防摔。
裡面放著好多小物件,國內各個省市的文創擺件小物件。
旁邊的箱子也打開著,裡面好多卡通玩偶,玩偶的設計別具風格,胸口都繡著字。
什麼錦標賽,什麼省賽,什麼冠軍賽的吉祥物。
都好早了,玩偶上還刺繡著年份。
「這麼多,還留著呢?」
陳一瀾半蹲在紙箱子面前,心口像漫過去什麼不知名情緒,又好像戳破的柑橘,酸澀,卻也有種回甘。
「對呀,」溫初檸換了雙拖鞋,酸奶一路沒喝完,她放在桌上,「這都是你送我的。」
陳一瀾靜默無言,拿起一個玩偶捏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