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季安點點頭,一板一眼的拿著筆,將自己的名字寫在宣紙上。
大約是臨摹太多次,紙上的兩個字雖多嫌稚嫩,卻也有兩三分宴淮的風格。
然而宴淮卻說:「寫錯了。」
季安認認真真看兩遍,覺得一筆一划都沒出什麼問題,沒什麼底氣地弱弱反駁:「是這樣寫的呀。」
宴淮抬手握住了他的手,帶著他寫字。
這姿勢像是宴淮半抱住了他,季安愣了一下,渾身都僵硬起來,注意力全落在了兩個人握在一起的手上,都沒注意宴淮帶著他寫了什麼,直到宴淮鬆開了他,季安才想起來去看,他自己寫的那兩個字旁多出來三個字:季平安。
季安望著這三個字發怔,聽見宴淮同他講:「平安,是平穩安順的意思,這是個好名字。」
平安,平安。
季安恍惚在颯颯的秋風中聽見娘親和爹爹在叫他,那該是他四五歲時候的光景,家裡窮但是很溫馨,爹爹從田裡幹活回來,就會拿著草編的蚱蜢,同娘親站在一處,喊他:「平安,快來爹娘這兒。」
他又走神了,但這次想到的,終於是一些好事情。
藿香跑回來的時候已經快要日落,給季安帶了好多小零嘴,蜜餞點心,還有一大包瓜子。
季安跟在宴淮旁邊寫了一下午字,這會兒宴淮才放人,說:「去吧,零嘴少吃些,一會兒就該吃晚飯了。」
季安乖乖將筆墨都收好,自己寫得歪歪扭扭的字藏起來,然後才說:「謝謝少爺。」
藿香探頭看了一眼,然後立即跳開老遠,生怕宴淮也抓著他讀書寫字。
他同情地看著季安,與他咬耳朵,將一包豌豆酥塞到季安手裡:「這個好吃,還熱乎著,你快去吃吧。」
他覺得季安都被少爺禍害一天了,也不能這麼沒有義氣,主動承擔起收拾書房的工作。
宴淮瞅著藿香那模樣就來氣,一副母雞護崽的樣子,好像自己欺負了季安似的,便故意道:「明日安安歇著,你當差伺候吧。」
結合現在的情景……
藿香苦了臉,他可不是認字念書那塊料,讓他寫一下午的字,不如讓他去後院砍一下午的柴。
他趕緊湊過去討好宴淮,嬉皮笑臉地從懷裡掏了本書出來:「爺,小的可沒只顧自己玩,少爺你看,是不是前些日子少爺找過的那本書?」
果真是他找了一陣的那本雜書,是在另外一本書里提到,說這本書中記載了些古怪方子,宴淮好奇,尋了一陣無果才放棄,沒想到叫著猴兒崽子找著了。
宴淮接過來翻看一下,道:「就你機靈!」
眼看第二日被扣在書房這事兒就被擱下了,藿香努力討好主子:「那還不是為了少爺開心!少爺開心,藿香就機靈。」
宴淮越發覺得不能多讓季安與藿香玩了,遲早要被帶壞。
他輕踹藿香一腳,說:「賣乖也不行,安安累了一下午,夜裡不能再讓他守夜了,今兒你守著吧。」
在季安來之前,其實都是藿香守夜的,這活兒藿香並不覺得為難,只是猶豫了一下,問道:「那季安睡哪裡去啊?」
第24章
作者有話說:喜歡一些笨蛋老婆。 那個,還喜歡一些海星(扯衣角,忸怩. jpg)
季安在一旁安安靜靜聽著,藿香這話一問,瞬間手裡的豌豆酥都吃不下去了。
自打宴淮知道他一個人不敢睡,便一直都陪著季安。那是季安睡得最安穩的幾天,但醒來之後,又總會不安。
沒有哪一府的規矩里有這一條,下人病了就能睡主子的床。
季安在這種矛盾中掙扎,等到腿上的傷終於結痂長出嫩肉來,季安感覺自己再也沒有理由繼續勞煩宴淮了,小心翼翼提出來,想要按照規矩,睡下人房去。
當時宴淮在配安神香,聞言頓了一下,對季安說:「說好了安安養好病要報答我,怎麼就要跑了。」
那語氣委屈極了,像是季安多沒良心。
可季安就是不敢再睡主子的床,低垂著腦袋,有點無措:「我…… 我沒有要跑……」
他似是很為難,兩隻腳拼命往一起並,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整個人都繃了起來,細聲細氣地解釋:「我…… 我不可以一直睡主子的床的。」
宴淮盯了他一會兒,拿了個折衷的辦法:「那好,安安就搬到外間去睡,給我守夜吧。」
那位置原是守夜的下人睡的,只一張板床,鋪蓋有些舊,宴淮命人換了張雕花大床,又圍了絲綢的帳子,鋪了柔軟的兩層褥子。
這裡就成了季安的專屬小床。
宴淮心疼他,用的被褥帷帳全是上好的,床角還特意空出來放安神香料的位置,可季安卻還是不可遏制地回想起來以前的事情。
辛弛沒有收翠禾之前,他也是每日都睡在辛弛的外間,給他守夜。
關於辛家的任何回憶都仿佛記憶旋渦,一點沾邊便會將季安吸進去,他沒處可逃,連掙扎都不得,只能陷入對曾經的巨大惶恐之中。
當天晚上,季安久違地做了噩夢。
這一次他夢見了更早一些的事情,是個雷電交加的夏夜,那一日辛弛被罰了跪祠堂,季安也跟著跪了小半夜,好不容易老太太得了信來救辛弛,季安一瘸一拐地扶著辛弛回房,當天晚上辛弛便發了高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