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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尚引她往正殿去,住持師父正在打坐,宴夫人沒敢打擾,只立在一旁靜等,沒想到那住持師父閉著眼睛未曾看她一眼,卻一語道出了她的來意心事:「夫人是為了後輩來的。」
宴夫人未曾想被看破來意,心中立時便是一驚,緊接著又是一喜,瞬間燃起來的那種看見希望的感覺澆都澆不滅了,她急急地求道:「師父神算,還請救救我家小兒吧!」
住持師父不緊不慢地立起來,請宴夫人坐,又讓小和尚去給宴夫人倒茶,然後才道一聲 「阿彌陀佛」,說:「夫人莫急,請慢慢講。」
內殿燃著很重的檀香,宴夫人深吸了一口氣靜心,這才將宴淮生病的事情從頭至尾講了一遍,她充滿希冀地望著住持:「還請師父想想辦法,救救小兒吧!」
住持親自給宴夫人添了一盞茶,道:「夫人可帶了小公子的生辰八字?」
宴夫人急道:「我記得,我寫給師父。」
住持一點頭,有小和尚送來紙筆,宴夫人一一寫了遞給住持:「師父請看。」
住持看完便將那紙條扔進香爐裡頭燒了,道:「這位夫人,佛家渡人,不渡命。」
這是命該如此的意思?
宴夫人頓時臉色白了幾分,不相信般喃喃道:「師父,師父這是什麼意思……」
住持師父不答,卻又問宴夫人道:「夫人當初懷有身孕之時,該是吃了不少苦吧?」
宴夫人連連點頭,住持卻目光微斂,並沒有再看宴夫人,只望著香爐裡頭的紙一點點燃成灰燼,低聲道:「小公子命中有煞。」
宴夫人急得什麼禮數都顧不得了,急急問道:「那可有解?」
「有。」 住持拿過剛剛宴夫人寫宴淮生辰八字的紙筆,也寫了一個生辰八字遞迴去,「若是能尋到這個生辰的人娶為妻室沖喜,小公子便可避過此劫,安穩一生了。」
宴夫人如得了救命仙丹,將那紙條珍之重之地收好,臉色都多了幾分喜色,連連道:「多謝師父,若小兒得救,信女願一生誠心禮佛,捐贈香火,供奉菩薩。」
然而住持卻又講:「一段孽緣罷了,夫人還要切記,得失相伴,貧僧勸夫人,莫生執念才是。」
宴夫人的動作一頓,遲疑道:「師父此話…… 何意?」
住持又念一聲 「阿彌陀佛」,高深莫測道:「小公子命中無子,若是日後有了子嗣,會有損陽壽,所以這沖喜的人選,夫人切要慎重。」
一條喜訊跟著便是一條噩耗,宴夫人當場愣住了。
她一輩子最大的夙願也不過是兩個孩子成親生子,安穩度日,可宴淮命中無子?宴夫人沒辦法接受,不由得哀求道:「沒,沒法子解了嗎?」
自然是沒法子解的,住持師父已經講了 「得失相伴」,她不能既要兒子,又要孫子。
回來的路上宴夫人都一臉愁容,宴二爺一早得知了夫人親自去了寺院,什麼事情也做不下去,焦慮地在院子你打轉,見宴夫人失魂落魄地回來心裡便是一冷:「夫人,夫人這是……」
宴夫人顧不上還有下人在側,撲進宴二爺懷中嚎啕:「老爺啊!」
下人們立刻紛紛各自裝作有事要做的樣子躲開了,藿香也跟著眼觀鼻鼻觀心,跟在管家後頭退出去,一路小跑回到宴淮的院子,跑得氣喘吁吁,一進門先咕咚咕咚喝了兩碗水,才道:「少,少爺,事情辦,辦妥了。」
他自己給自己拍胸口順氣,又說:「就是夫人聽聞少爺以後不能有子嗣,哭得傷心。」
宴淮示意他去歇著,又說:「後院兒給你留了胭脂鵝脯,自己偷摸兒吃去。」
藿香立即往外跑,然而開門剛跑出去又折回來:「少爺,我能帶出去吃不?」
一聽就是要去找冬生,反正他這邊和季安的親事一定,就打算讓藿香也出去成家立業,宴淮索性不管他,一擺手道:「去吧去吧。」
又說:「在外頭多打聽著點消息,別真有其他的姑娘添進來搗亂。」
鬧鬧騰騰的藿香出去了,屋子就安靜下來,宴淮拽了下正不知道發什麼呆的季安一下,問:「怎麼了?」
季安摳著自己手指頭,猶豫了一會兒,小聲說:「我們騙人,是不是不好。」
宴淮把快要摳破皮的手指解救下來握在自己手心裡,說:「是不好。」
季安更愧疚了:「可…… 可是還要騙老爺和夫人…… 我明天早點起床給夫人再燉一些補湯吧,夫人都瘦了……」
宴淮沒忍住笑了一下,故意道:「嘖,還沒過門呢,就知道心疼和討好婆母了?」
自打上回坦白的時候叫了聲 「娘子」 把季安逗得臉都紅了,宴淮就老喜歡拿 「相公」「娘子」 的稱呼逗季安,現在連 「婆母」 都出來了,季安更羞得不敢抬頭,把被宴淮握在掌心的手往回抽:「少,少爺,你別逗我。」
然而季安哪裡有宴淮力氣大,拉扯兩下就敗下陣來,反倒是被宴淮撈進懷裡抱住了。
季安自欺欺人,打不過就躲,躲不開就閉眼,假裝自己看不見就當做沒發生,只有紅通通的耳根出賣他的害臊。
一鬧騰季安才能多少放下些心理負擔,宴淮這才正經道:「安安,我爹娘這幾日不好過,我知道的,可等熬過去也就好了。我是要讓你名正言順跟著我的,沒別的路可以走,直接實話實說事情會變得更複雜,所以只能騙他們。不是你的錯,不要多想,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