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公證人守口如瓶,表示自己也對葛朗台太太突然的見面要求一無所知:「先生,我們得滿足病人的不合理要求,哪怕這耽誤了一些正事,你說是不是?」
葛朗台覺得公證人話裡有話,卻不知道背後的話是什麼,只好把人帶到自己生病的妻子床前。醫生早晨給葛朗台太太喝下了藥劑,現在她的精神看起來不錯。
「娘們,你是不是跟我看到的一樣好多了,才想著讓公證人與蓬風一起高興一下?」葛朗台粗魯的問著妻子,想從她的臉上看到對自己的臣服。
葛朗台太太虛弱的向公證人與特蓬風打了招呼,才向葛朗台說:「我的朋友,你知道我已經好不了了。」
「你在胡說什麼,歐也妮沒有照顧好你嗎?」葛朗台想起昨天公證人提醒自己的話,發現妻子活著比死了對自己更有利,終於放緩了語氣:「咱們不說掃興的話了,你會好起來的,畢竟你可是拉倍特里埃家的人呀。」
葛朗台太太沒有反駁丈夫,而是轉向公證人:「克羅旭公證人,做為一個曾經領取過三筆遺產,與丈夫共有財產的人,我是不是可以按著自己意願立遺囑?」
她是來真的。公證人心裡冒出了頭一個念頭,這個她不是躺在床上等死的婦人,而是歐也妮。她做到了。公證人不安的看了葛朗台一眼,生怕他把罪責怪到自己頭上,因為昨天他才與歐也妮單獨談過話。
今天葛朗台太太就把自己請來,克羅旭一家都會被葛朗台恨上的。
葛朗台惡狠狠的看了看自己的太太,不肯相信她能說出這樣的條理的話。接著他冰冷的目光轉向公證人,惡狠狠的問:「難道是我自己把耗子放進米缸里來了嗎,公證人先生?」
特蓬風輕輕咳了一聲,讓本有些站不住的公證人穩住了身子。立遺囑又怎麼了,如果獨生女繼承人自己手裡有了可以支配的財產,這財產又是自己替她爭取來的,那麼自己將得到她的感激,侄子的勝算就會更大。
至於獨生女是怎麼想到讓母親立遺囑,又是怎麼說動她的,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公證人覺得她乾的漂亮。哪怕面對葛朗台想吃人的目光,他還是用自己一慣溫和的聲音向葛朗台太太保證:「您當然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立下遺囑。」
「是的,」不甘寂寞的特蓬風附合自己叔叔的話:「法律規定,每個人都有處置自己財產的權利,只要她的意識是清醒的。」
「不,她燒的糊塗了。」葛朗台抓住了這句話,大聲向公證人與庭長先生說:「她得養病,她需要靜養。所以先生們,咱們還是到樓下去吧,讓這個可憐的女人自己靜一靜。」
「醫生剛才給媽媽做了測試,能證明她的意識絕對清醒。」歐也妮端著給葛朗台太太準備的熱牛奶,邊說邊走了進來。
葛朗台恨不得在歐也妮的臉上瞪出一個洞來:「小姐,這都是你做的對不對。你要把手伸到我的錢包里了,要把我的錢包掏空。」
「葛朗台,」可憐的女人無力的叫了一聲:「你在說什麼,歐也妮什麼也不知道,她只是按著我的吩咐辦事。」
這個可憐的女人說出的話,絲毫消除不了葛朗台的怒火,他向歐也妮喊著:「你以為我拿你沒有辦法了嗎,我要剝奪你的繼承權。」
「你不能。」葛朗台太太聽到老箍桶匠說出這麼無情的話,聲音里含著急切,覺得歐也妮昨晚的擔心很有道理,她用盡力氣向葛朗台喊著:「至少我的那一份,你不能。」
說完,她不再理會葛朗台想吃人的目光,向公證人有氣無力的問:「公證人先生,我的那一份,葛朗台先生無權干涉對不對?」
得到公證人肯定的答覆,葛朗台太太生怕自己失去勇氣,請求公證人與庭長先生現在就履行他們的職責。葛朗台與歐也妮都被請出了房間,兩個人在房門口對視著。
第6章
「現在你滿意了?」葛朗台不甘心放棄最後一絲希望:「我給了你生命,你卻想要掠奪我的一切。你知不知道自己將面臨什麼,那些清算財產的人會把家裡的一切都拿光。那些法郎、金幣,他們都會拿走。只要你還把財產委託我掌管,他們就什麼都拿不走。」
「可是我每天只能啃粗麵包,吃佃戶都不願意吃的烏鴉肉,連用一根白蠟燭都要得到你的同意。」歐也妮的決心一點兒也沒有動搖。
「誰不是這麼吃的呢。只要保住你的金庫,看著你的財富一點一點的增加,別人因為你的一句話就高興或者悲傷,這些都是值得的。」
「象媽媽一樣,每天戰戰兢兢的活著,自己明明很有錢,卻一生丁的主都做不了?」歐也妮反問。
葛朗台不屑於提起背叛了自己的妻子:「她戰戰兢兢?她有台格拉桑家與克羅旭家的人,乃至全索漠的人奉承,他們心甘情願的把自己口袋裡的法郎輸給她。不,戰戰兢兢的是那些圍繞她的人。他們都是看在我的錢的份上,才奉承她。」
「我要讓他們因為我的錢來奉承我。」歐也妮還是那麼平靜。
老箍桶匠發現自己無話可說,他清楚的知道獨生女說的沒錯:只要有錢,那些人不會管獨生女的錢是怎麼來的,都會繼續奉承下去。
「其實,還有一種辦法,可以讓那些清算人無法走進葛朗台家的大門。」歐也妮突然說了一句,讓葛朗台的眼神一亮:「你同意放棄繼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