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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斯坎倍並不冤枉——博諾一向十分注意自己的對手,《神聖法蘭西》關於財政監督官突然離職的消息一登出,他就看到了,認為是一個值得深入挖掘的好題材,向拉斯坎倍侯爵建議,《法蘭西日報》可以跟進。
他給侯爵舉了蒸汽機車的例子,證明只有深入挖掘新聞背後的真相,才會讓一件本來不是很明朗卻有價值的事物,可以大白於天下。
同樣得過蒸汽機車好處的拉斯坎倍侯爵,覺得博諾說的十分有道理,同意了他的要求。只是拉斯坎倍侯爵忘記了,博諾在挖掘蒸汽機車之前,可沒有徵求過他的意見。
或許他也想到了,只是那個時候博諾還只是一個小小的新聞部主任,並沒有與拉斯坎倍侯爵直接對話的資格,不象現在,博諾已經成了為《法蘭西日報》的副主編,能夠直接敲開他辦公室的門。
博諾還是很有分析能力的,他發現了對王室很有利的東西,那就是葛朗台在辭去財政監督官這個職務之前,在財政部與王上的侍從官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這讓博諾不得不聯想到了葛朗台吝嗇的性格,他分析到,如果不涉及到大量的金錢,葛朗台是不敢得罪王上的侍從官的。
有意思了吧?
博諾沒有放棄繼續查找這件有意思的事件的根源,一定要知道一向溫和的侍從官大人,為什麼跟葛朗台這個他一手提拔起來的人爭吵。財政部有一些小職員可以給博諾先生提供第一手資料,那就是葛朗台憤怒的喊過,侍從官大人威脅了他。
巴黎的民眾都等著博諾繼續往下分析,侍從官大人究竟威脅了葛朗台什麼,為什麼要威脅他,拉斯坎倍侯爵就被王上召進了宮,劈頭蓋臉斥責《法蘭西日報》失去了王室喉舌的作用。
挨了一頓罵出宮的拉斯坎倍侯爵,當然要把這罵還到罪魁禍首身上,博諾聽他罵完,才向他行了個禮:「侯爵大人,因為我讓您失去了王上的歡心,我心裡萬分愧疚。請您接受我的辭職。」
現在都流行一言不合就拍屁股走人了嗎?
拉斯坎倍侯爵愣住了:「博諾,你知道我一向很欣賞你,哪怕是我的夫人與女兒,也對你讚不絕口。」
博諾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想起在拉斯坎倍侯爵宴會上見過的那位侯爵小姐,更堅定了自己辭職的決心:「可是因為我的不當言論,讓王上對您感到失望,我已經沒臉繼續留在《法蘭西日報》了。」
一個人想辭職的話,是沒有人能阻止的。葛朗台如此,博諾同樣如此。當晚,他便一身輕鬆的求見歐也妮小姐,先是向她問候正在索漠「生病」的葛朗台先生是否已經康復。得到伯爵先生病情仍沒有好轉的答案,博諾面帶遺憾的向歐也妮說:
「伯爵先生回到索漠也是好事。如果他繼續留在巴黎的話,看到報紙上的這些議論,病情可能會更加……」
歐也妮點頭,一臉擔心。她不願意繼續這個讓人不愉快的話題,問博諾:「您真的想好了,願意去安茹辦報嗎?」
有人投入大筆金錢,不怕虧損的承諾後繼投入,博諾為什麼不願意呢?他向歐也妮鄭重點頭:「您放心,歐也妮小姐,我會讓您的投資產生價值的。」
安茹離索漠很近,除了方便拜訪一下葛朗台先生,更因為遠離巴黎,不管自己在報紙上怎麼進行分析,想制止的人都得等一段時間。那些制止的聲音從巴黎傳到安茹的時候,博諾的深入分析都該完成了。
「那麼您準備什麼時候離開巴黎?」歐也妮對自己扶持的辦報人,還是很關心的。
博諾攤開手:「我獨自一人在巴黎,並沒有什麼人需要告別,明天就可以趕往安茹。」
歐也妮拿起桌子上的一個信封遞給博諾:「我想,這些應該暫時可以支撐您的報紙運轉了。」
自己的報紙!博諾聽到這個稱呼,心情十分激動——一個從事新聞行業的人,擁有自己的報紙,就是擁有了自己的陣地,這是博諾一直以來的夢想。哪怕這個陣地讓他不得不離開繁華的巴黎,他也願意。
帶著這份激動,博諾都沒當面看看歐也妮給自己的信封里裝的是什麼——自從歐也妮開始購買他的有償新聞之後,他已經不敢抱有歐也妮會給他寫信的幻想了。
打開一看,果然沒讓博諾失望,信封里裝著一沓整齊的鐵路公債憑證,足足有兩萬股。紐沁根銀行聯合巴黎所有銀行一起救市,鐵路公債的價格早已經穩定,現在正在緩慢回升,前一個交易日的價格,收於十七法郎一股。這兩萬股公債憑證,足足值三十四萬法郎。這些錢足夠在外省買下一個小報館了。
博諾默默在心裡向貝爾坦街的歐也妮伯爵小姐,送上最真摯的祝福。這一份祝福,並不足以讓博諾把公債憑證做為紀念,第二天他就在開盤時,直接拋出了。
價格比昨天還上漲了一點,十七法郎五十生丁一股,這讓博諾覺得很滿意,他的口袋比預期多裝進了一萬法郎。
可是重新持有鐵路公債市場的投機者們卻不滿意——做為《法蘭西日報》的副主編,一個冉冉升起的新聞工作翹楚,認識博諾的人還是很多的。現在他大咧咧的一開盤就賣出兩萬股鐵路公債?
敏感的投機者們,覺得自己發現了了不得的事情,他們慶幸今天天氣晴朗,自己出門的早,正好看到了博諾先生賣出公債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