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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郡王依言上香, 行禮,跪拜。
等他拜完,賈赦抹去不知何時出現的淚水, 平靜地對他說:「我不知道你母親都對你說過什麼。現在你父親還不能進太廟,我只能在這裡給他立個牌位。你只需知道,你自己的父親是個頂天立地、以蒼生為己念之人,他不苟且, 不造作,不曲意奉迎任何人,如今只余你一點骨血。我是一個貪生怕死的勢利小人, 你父親在一日護了我一日,我卻只能眼看他獨自赴死,所以你叫我父親我當不起。」
見忠順要說什麼,賈赦抬手止住了他, 繼續對平郡王道:「你母親是個有心計的女人,只看她在你封郡王時自裁就知曉了。我和你父親之間,不是你母親想的那樣,也不是忠平或忠安對你說的那樣。我不怕你聽了會對忠平或忠安說,甚至希望你對他們說說我的打算。既然二十年前你父親不許我動亂天下,那今天我還會聽他的話,可他的仇我一定會報,一點點把那些害他的人都找出來,一個不留。」
忠順伸手拍拍賈赦道:「我和你一起。」
平郡王道:「動亂天下,你既然有動亂天下的能力,為何讓父親獨自...」
「我說了他是以蒼生為念的人。他要我立誓二十年內不動手中分毫。」賈赦看定平郡王:「天下是你徒家天下,可你父親不止是你徒家太子,他還是一手在宮中護我五年、京中任我紈絝八年的人,他也是我的親人。」
平郡王幾乎不能呼吸:「親人?」
忠順道:「親人。我的親人,他的親人,也是你的親人。」
「不是天家無情嗎?」平郡王不解。
賈赦問他:「你看你皇爺爺可對你無情?你皇帝四叔可對你無情?真心,你父親付出了多少真心!!你皇帝四叔是他一手帶大,忠順又是你皇帝四叔拉扯著,要不是你父親,他們哪還到了今天,早就填了忠平和忠安的坑。」
平郡王又問:「那皇爺爺呢?」
賈赦樂了:「他們都跟你說了什麼?是說你皇爺爺最是無情,雖未親自處置你父親,卻也對身處險境的他不聞不問?還是說你皇爺爺親自將你父親當成你四叔的磨刀石?或者你母親告訴你這天下原該是你父親的,當然就是你的,你該取當今而代之?」
在賈赦一連聲的質問中,平郡王哭成傻逼,他抽抽答答地說:「沒有,沒有別人,只有母親,母親對我說,你有能力助我,這天下,這天下就該是我的,你有能力助我。」
賈赦也想哭,原主都留下了什麼樣的爛攤子給他收拾。他再問平郡王:「她可曾告訴你,她進先太子府不是巧合?她有了你也不是僥倖?她母家早就與忠平交好?她是不是說忠平忠安會甘心奉你為主助你得了天下?」
見平郡王不自覺點頭,他冷笑一聲:「做夢。當年他們設計、構陷、暗殺,種種手段用在你父親身上,所以你皇帝四叔登基後才一點點收了他們的權柄讓他們成了閒散王爺。你現在也不過剛封了一個郡王,有什麼本事讓他們放下與你父親的奪嫡之仇,你何德何能以為自己振臂一呼天下景從?」
被人揭了老底還貶得一無事處的平郡王再次哭成傻X。
忠順悄悄向賈赦伸出大拇指。賈赦暗自向他傲嬌地仰仰頭,和平日巧姐兒得意時的小模樣象了個十成十。
「跪下!」賈赦衝著平郡王斷喝一聲。
平郡王跪倒在先太子牌位前。賈赦對他道:「你對著你父親的牌位好好想一想,是繼續與原本一心要害你父親的人為伍,還是從此真心做我的兒子。」
聽了他最後那句話,不光平郡王就是忠順都懵了,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神展開?!
賈赦向門口走去,邊走邊說:「當年我逼著你父親說出吾子即是他子,他又加了一句他子即是吾子。他的話我自然都記得,哪怕當時我醉了,我也記得。」
頭也不回的出門而去。忠順想想也不再和平郡王說什麼,跟了出來。
等賈赦忠順與非專業方丈聊夠了天、喝足了茶,被巧姐捉住帶人溜了一圈馬,就到了回府的時辰。忠順親自去提了平郡王過來,那眼睛早成了兔子,也沒了平日處變不驚的做派,蔫蔫地不敢看人。
賈赦心中暗自放下一塊大石,對著人道:「想好了?」
平郡王點點頭,偷看賈赦一眼,怯怯的小樣讓賈赦心中一軟,忍不住摸摸人的頭,覺得手感不錯還摁了摁。平郡王眼睛又紅了:平日皇爺爺怕他吃不好,四叔怕他穿不暖,對他也關心也愛護,可總是隔了一層似的。讓他敬重有餘親近不足,這才總是對母親多有懷念,對母親留下的人也多有親近,可那些人對著他嘮叨什麼天下大位又讓他心煩。賈赦這樣對他的親近是他沒體會過的,想來是不是自己父親若在,每次自己迷茫時都會這樣安撫自己?
沒等他感慨完,就聽賈赦說道:「若想好了,就把你母親留下的所有人列出單子給我,記住,所有人。」
一回府,就見賴大等在門口,道是賈母有請。賈赦想也知道早晨王熙鳳的事讓賈母知道了,不情不願地來到榮慶堂。不光賈母賈政王夫人在,王子騰夫人和薛姨媽也在,倒是與薛姨媽形影不離的薛寶釵不見蹤跡,想來賈赦當初那句隨便見外男還沒過保質期。
賈赦先聲奪人地問王子騰夫人:「夫人是來送二太太破損到王家的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