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頁
邢夫人照看了一回黛玉搬院子,回到自己屋裡和賈赦說:「老爺,你平日少到那邊走動,沒見過老太太將黛玉和寶玉拉在一起的情形,這樣把黛玉搬過來,怕是她心中有什麼不好,不是得不償失?」
防火防盜防寶玉,只要讓黛玉遠了那個假鳳凰,就算她恨上自己也認了。賈赦光棍地道:「你以為那兩個嬤嬤是看著好看的,孩子還小,原來沒人教導也就罷了,她又是個聰慧的,嬤嬤們將規矩禮數細講給她聽,不出一個月就扭過來了。到時她只有感激咱們的。」
「倒不是圖她感激。」能給二房填堵我就高興了:「老爺給迎春找的那兩個嬤嬤?」難倒真讓我也跟著學?
「只是讓你在旁多聽聽,日後你少不得出門交際應酬,大面上的規矩禮數錯了也不好。再說過些日子還得給璉兒續弦,就算是他舅家找人選,最後也得你相看不是。反正你們女人在一起的時間長,找個好相處的不比原來那個省心。」聽到連賈璉續弦二房和賈母也插不上手,邢夫人心花怒放,殷勤著伺侯賈赦洗手洗臉洗腳一切洗。
抱廈住了三春,姐妹們每人一進一出的屋子,小丫頭們只能住到大通鋪去,上夜的大丫頭睡在床前的腳踏或熏爐上,全看是冬天還是夏天。侍書輕輕地向探春道:「琥珀說是那四個嬤嬤都是皇后娘娘挑的,身上還掛著宮裡的職份。」
黛玉被大老爺接走的官方說法是四個嬤嬤各有所長,要讓她們姐妹多學習一些,又因姑娘們身子弱不好來回多跑,就乾脆讓林姑娘搬到大老爺那裡去。
真想讓姑娘們多學,怎麼不讓二姐姐搬回來,她東西少不說,這邊連屋子都是現成的。不想侍書又道:「說是怕再給二姑娘和林姑娘挑丫頭住不開,東邊給每人準備了一個五正四耳的院子。」五正四耳,那可是九間屋子,這是想給她們挑多少丫頭就憑她們一個裝木頭不出聲、一個無父無母投奔來的,大伯他怎麼能?
還有那四個嬤嬤,誰不知道有了宮中嬤嬤教導,姑娘的身份就會抬高一大節,何況還是皇后娘娘親身挑選身帶職份的嬤嬤。探春眼都要紅了,一樣是家裡的姑娘,她自為比二姐姐精明爽利,原就得太太和老太太的眼,那些丫頭婆子也不敢拿捏她,誰知就這麼無知無覺地被那個二姐姐比了下去。「二姐姐回去的時候也長了,怪想她的,林姐姐走的更是匆忙,明天你和我去看看二姐姐和林姐姐。」
「她們姐妹也該收拾得兒了,你去找她們自在說話。」邢夫人對一切二房的人無感,更對上次探春想在她眼下拐走迎春存了氣,只讓她自去找迎春和黛玉。
探春來時,姐妹倆正聽林嬤嬤講京中世家族譜。大家閨秀可不是說說好聽的,要知曉的東西著實不少。就說世家族譜吧,不了解清楚,將來出門做客時對人家的親戚關係不熟悉,很容易不小心說錯話得罪人。讓人覺得這家的姑娘沒教養,進而影響說親的行情。
四個嬤嬤有兩位姓王,好在是迎春和黛玉一人一個,倒還好分辯,另有一位迎春的嬤嬤姓孔,還有一位說來和黛玉有緣也是姓林。不用多說,四人略和兩位姑娘聊幾句,就對賈家的教養不再置評了,也難怪皇后娘娘要親自把自己四人派來,合著這賈家的姑娘除了認字和女紅,就什麼都沒學過。還拿這世家族譜來說,本是家中女性長輩在姑娘長大過程中,隨著出門做客,邊了解做客的人家邊講些和這家有關聯的人家還有不和的人家,一點點就潛移默化了。可這倆姑娘除了本家親戚,對京中人事竟一點兒不知,這是一等將軍家和前二品大員前的女孩?啥也別說了,皇后娘娘還說一個月後要見效果呢,先從最要緊的學起吧。
「三姑娘,請這邊略坐坐。」司棋不著痕跡地攔住探春挑簾的手,要將探春讓進迎春待客的堂屋。
「這有什麼,我們姐妹一向是一起上課的,我又不是不知事兒的,還能出聲打擾了嬤嬤們不成。」探春有點不高興。
司棋是領教過這個三姑娘的,只陪著笑:「今時不比往日,這宮裡出來的嬤嬤規矩大著呢,別說姑娘在半途進去,就是我們想給姑娘添個茶也是不能的。好在說是姑娘們每三刻歇一刻,這也好有兩刻鐘了,姑娘好歹體諒休諒我,別讓我頭一天就在嬤嬤面前得了沒臉。」
探春只好進了堂屋,只見迎門是一幅大寫意山水,邊上對聯也是行雲流水,桌椅是一水的黃花梨木,不比紫檀的暗沉,清漆映得木紋只見端麗,搭的褥子椅袱一看就新做成不久,煙紅的折枝花卉,給屋子增了生氣。小小一個博古架,上面的空都是填滿的,不說價值幾何,只找齊這麼些顏色相去不遠、行趣各異的東西,也是得花大心思的。
「三姑娘請用茶。」一個眼生的丫頭送上茶來,探春笑看司棋一眼:「如今你也出頭了。」連端茶倒水都讓小丫頭來了。
「姑娘可是看這丫頭眼生?是我們老爺說,就不比當年敏姑奶奶的例,二姑娘也是將軍府的女兒,定不能身邊只我這麼一個小鬼跟著。那天給大姐兒挑丫頭的時候,一氣給二姑娘配了三個大丫頭,說是等林姑娘挑過了,再給她們娘仨個挑二等的。」讓你眼紅,當誰沒看見你那眼珠子都要粘到擺設上去了。
幾句話的功夫,迎春二人下了課,聽說探春來了,都過來說話:「好是今天是在家裡,要是哪天出了門,三妹妹可不是得撲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