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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兒一百,長憂九十九,賈赦覺得自己真相了。邢夫人可不就和他是一個心思?孫苑幾番做作,讓這個一點心也不願意操的婦人,對自己從小帶大的巧姐兒無法完全放心了。
「那你就好生活著吧。」賈赦笑話邢夫人:「你長命百歲的,日日守著你那個好孫女。有你這個國公夫人看著,看誰敢不長眼睛地給她氣受。」
邢夫人也笑:「老爺現在說這話,看迎春出閣了,你可還笑得出。」
當然笑不出。都說閨女是貼心小棉襖,現在這小棉襖要給別人穿去了,能笑得出來才怪,又不是夏天。賈赦就對著嫁妝單子犯愁尋思:「把那些布料取出來些,多放幾樣值錢的擺件上去。」
就算是好心,也不能這樣。邢夫人趕緊制止他:「再取就不像了。大家子姑娘出閣,總得有幾抬衣服布料。新婚頭兩年,沒有說外面採買去的。現在迎春只得五六抬,已經是再不能少的了。」
賈赦沒法,只好問:「銀票都準備齊了?」
邢夫人還能不知道他的念頭:「準備了二十萬的銀票。這是不入外人眼的。老爺,你就是心疼閨女,也得疼到地方才好。」
自己哪兒就沒疼到地方了?就聽邢夫人給他分說:「再有個郡主名份,迎春也是次子媳婦。嫁妝太多了,越過了人家長媳,可就是一進門就打了人家的臉面。讓她如何和嫂子相處?」
賈赦就問:「他們小兩口只在京中住著,自己當家做主,這不是說好的?」
「這個是自然。可是人家李大人是不是要回京中,誰也說不定。現在六部空了那些位置出來,正是用人的時候。要是真回了京,他們還能真自己再住到小宅子裡,不和父母一起居住的?」邢夫人說得頭頭是道。
「再說,李靖與他兄長聽說感情深厚。要是人家長嫂和他兄長說些什麼,兄弟起了隔閡,李靖會不會怨到迎春頭上?」
「不嫁了。」賈赦氣得亂叫:「我閨女是去他們家當媳婦還是當人質?處處讓人拿捏,孩子還能不能過點松心日子。」
邢夫人只當他又犯彆扭,只說自己的道理:「女大當嫁,迎春今年已經十七歲了,再不嫁就是老姑娘不說,您又親去太上皇那裡求的賜婚。」
自作孽不可活,這一刻賈赦有了深深的體會。邢夫人就要加深他這一印象:「還有琮兒與巧姐兒,我是真不放心。可惜我嫁妝太少了。」
賈赦就焦燥起來,亘古至今,都不能與女人說錢的話題,就沒有一個女人覺得自己的錢是夠用的。他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個窮人:府里的東西,早就已經和賈璉說過,那是他的。現在一個迎春出嫁,已經把抄賴大與周瑞家的用完了。下面卻還有賈琮與巧姐兒。
就算是二人還小,可也不能光等著錢就能自己過來的。手裡的東西又暫時不能動,想想都沒有活路了好不。
「老爺怎麼這麼窮呀。」賈赦抱著頭呻吟起來。
邢夫人才不理他,只自己對著嫁妝單子發呆,想著自己當年那些嫁妝,原本還曾洋洋自得,覺得夠富足了。不想人家賈家竟人人面露譏笑。現在她閨女的嫁妝,看誰還敢笑話了去。
不想巧姐兒正來找賈赦玩,聽他嘆自己窮的話,也不讓丫頭通傳了,自己悄不聲的退回屋子,開始翻找東西。
她的嬤嬤一向不大約束她,只為她保養身體。可是這郡主自己找東西,總不大合貴人作派,就問:「郡主找什麼?讓小丫頭們找就是。」
巧姐兒也不理人,只找出一塊包袱皮來攤在桌子上,把自己歷年所得的金銀裸子都堆上去,四下系穩了,才自己抹一把汗。
嬤嬤就要叫人來伺候洗浴,卻又讓她搖手止住。略住了汗,就想提起包袱,可是她放時是一把一把分散開放的,都攏在一起,如何提得動。
沒法子,只好兩眼汪汪地看著嬤嬤們:「嬤嬤幫我。」
兩個嬤嬤心都要讓這小眼神看化了,可是不知道這小祖宗要幹什麼,哪能隨著她把自己的錢都倒騰出去?到時被國公爺與國公夫人知道了,她們有嘴也說不清了。
見她們不動,巧姐兒也知道不說明白這二人是不會幫她的。於是小聲道:「嬤嬤可別和外人說。我剛才聽祖父說他窮了,這才想著把錢給祖父用去。」
兩個嬤嬤聽巧姐兒說出這番話來,更是心花怒放,如此乖巧兒懂事的郡主,還不是她們教導得好?支持,必須支持。
於是榮禧堂外就出現了這樣一幕:巧姐兒極力板著小臉,蹶達蹶達地走在前頭,兩位宮裡來的教養嬤嬤提了個大包袱,一臉笑意的跟在後頭。
這畫風明顯不搭。惹得看見她們一行的丫頭,急忙進屋裡通報:「巧姐兒來了。後頭嬤嬤不知道提了什麼。不過看巧姐兒不大高興。」
說著巧姐兒已經進了屋。嬤嬤們笑著把包袱放在桌上,只聽得重物撞擊之聲響成一片。嬤嬤們也不多說,只向賈赦與邢夫人躬身做禮就退了出去。
巧姐兒就看邢夫人身邊的丫頭。賈赦先開口攆人:「下去下去,沒見我巧姐兒要與祖父談機密大事?」只見巧姐兒鄭重點頭,顯見賈赦說的正是她心中所想。
待人退空,巧姐兒才一臉擔心:「祖父別怕,巧姐兒有錢,不會讓祖父吃不上飯。給,都給祖父。」說著把那包袱推向賈赦的方向,只是人小,哪裡推得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