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頁
「老大,聽說珠哥媳婦已經放出來了,你讓人接去了沒有?」賈母等他坐定了才問,可見耐心也是鍛鍊出來的。
賈赦實話實說:「沒有。」
賈母又覺得在了生氣的事由:「原本人在牢里,你不伸把手也就算了,可是現在人已經放了出來,你就給他們一個安身之地,又礙了你什麼?不光他們感你的情,就是外人知道了,也得說你照顧侄媳婦與侄孫。」
就那個冷心冷情的李紈,能知道感謝兩個字怎麼寫?還是那個賈蘭,也是原著里賣巧姐兒的犯罪嫌疑人。賈赦能把這二人帶進府里來,才算是見了鬼。
「不可能。」賈赦打斷賈母勾畫出來救助李紈母子的種種好處:「老太太,我再說最後一次,希望這一次你能記得時間長些。那就是,我與賈政已經分了宗,理法上是沒有任何關係的兩個人。他的家人死活,與我無干,別人就是再說嘴,理法上我也站得住腳。誰要是看不順眼,儘管去告我好了。看看能不能打得贏這官司。」
再次失敗的賈母,眼睜睜看著賈赦出了榮慶堂。她本來以為李紈母子一向存在感不強,又不得王夫人的眼,賈赦等人應該對她們還有一些同情。以二人為突破口,那麼一旦寶玉也得了機會放出來,再接進府里也容易些——一個人是接,兩個人也是接,不多寶玉一個。
等有先見之明的賈赦,在榮禧堂里親自做主,攔下賈母請黛玉的人後,才對著一屋子的女人們開口:「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心狠?」
除了與那家人沒有過什麼接觸的孫苑還有巧姐兒,其餘三人都點了點頭。對這一家人的相處模式,孫苑算是看出來了,那就是實話實說比巧言掩飾受歡迎。
賈赦又問:「你們是不是覺得珠兒媳婦一向待你們姐妹不錯,所以應該在能拉一把的時候拉一把?」那三人又點頭。
「你們這樣想也是人之常情。」賈赦不急著打擊,先肯定了一下才道:「可是,你們忘記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們與賈政已經分了宗。那麼我們以什麼立場、什麼名義向他們伸手?」
見三人開始想他的話,他又道:「何況,還有老太太。這次我們對她們母子伸手,下次趙姨娘母子被放出來了呢?賈寶玉被放出來了呢?時間一長,老太太會不會故技重施,再來一次鳩占雀巢?老太太前幾天不動作,怕是又打的是水滴石穿的主意。」
不看別人,單獨看了看孫苑,賈赦才道:「璉兒媳婦心裡也要有個主意,將來這個家,大半都是你和璉兒的,也是你們孩子的,不要為了不知道舊事,讓人幾句好話引了去。」
賈赦不看別人只看自己,已經讓孫苑羞愧,聽他話說得直白,更是恨不得跪上一跪以讓大家看她改過之心。忍著羞意,小聲對賈赦道:「父親放心。二爺已經將原來的事都告訴我了。母親那些年受的委屈,我們做晚輩的不好說替母親討回來,只有加倍孝順母親。」
聽她說得懇切,也是一個肯受教的,賈赦覺得便宜兒子教妻還是成功的。邢夫人早讓人扶孫苑再坐下:「安生坐你的。你父親也是怕你年輕,不知道裡面的曲折才提醒一下。」
至此李紈母子不能接入府里已經成了定局。賈赦到底覺得孤兒寡母,生存不易,手裡有些錢財卻沒多到讓人敬畏的程度,就更不容易。也不讓別人出手,只煩時先生。
把個時先生惱得:「你自己怕麻煩,還怕你兒子們麻煩,怎麼就沒想一想我?這瓜田李下,好說不好聽,你就讓我出面了。」
終是磨不過賈赦,只好讓從莊子裡出來的人,做好心的同鄉回金陵,引得李紈母子結伴而行。也是賈赦一點慈念,想著金陵畢竟是賈家舊地,好過她母子二人真的無依無靠。
不想那人送人回來後,一臉憤憤地對著時先生道:「那個李氏還是大家出身,竟不知感恩二字。明明是國公爺讓我送他們回鄉,可是滿嘴是對國公爺與府上的怨言。就是她那個兒子,怕也讓她教得以為國公爺多對不起她們。」
時先生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當然要進行現場嘲諷:「讓你做爛好人,如今沒得到人的感謝不說,還得了一腦袋的罵名。」此是後話不提。
現在國公府已經顧不得李紈之事了,因為就在離迎春婚期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候,孫苑要生了。
也是賈母倒霉,再次讓賈赦打擊後,她老人家又安靜地呆在榮慶堂里不見人。可那日巧姐兒帶著聰聰,不知道看上了她院子裡的什麼花,就要摘些回去。不想賈母也聽到她姐弟二人的笑聲,竟走出屋子來與她們說話。
到此時還沒大礙。巧姐兒畢竟大了幾歲,話說也多些婉轉。可是聰聰還是個剛學話的孩子,聽了什麼就要學些什麼。在賈母問起巧姐兒:「還記不記得你寶玉叔叔?你叔叔最疼你了,下次讓你叔叔來陪你玩好不好?」
聰聰一臉不以為然地說:「分宗了。」
這話現在就是賈母的炸點,哪怕說的一個一歲多一點的孩子也不行。她啪地一拍桌子:「誰教你的這話?」
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待過聰聰,他得到的都是一張張笑臉,哄著他,逗著他的笑臉。孩子嚇得先是瞪大了眼睛,身子打了一個寒戰,再才是看看自己的姐姐,哇地一聲哭出來。
跟著的人也顧不得賈母生不生氣了,趕緊把聰聰抱出榮慶堂,巧姐兒也跟在後頭,可走前卻對著賈母來了一句:「老太太能封了天下所有人的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