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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科學!趙尚書深深覺得,這些朝臣們怕是學壞了,是不是憋著什麼大招要在考核中用呢。其實他想多了。吏部也不是鐵板一塊,連著加了三天的班,有心人能不打聽一二?打聽來打聽去,得知這是老鼎國公提出來的點子,大家就都和趙尚書想的差不多了。
忠順王爺在吏部那麼長時間,都沒提出來的事兒,這位老鼎國公一到吏部就開整,要說皇帝沒有交待,誰也不信。這位是誰,要是他肯認聖寵第二,怕是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一。看看他們家的孩子不就知道了。
這麼一位聖寵在身的人物,自己又是個嘴炮,在早朝上與他對著幹,那純屬給自己找不自在。說不定有沒打聽消息的人,做那個出頭鳥呢?這是當時朝臣們的想法。可是誰沒有個故舊、沒有個姻親,大家早互相提醒了好不。所以就出現了朝臣集體失聲的場面。
皇帝表示欣慰,看看,這才是朕的臣子呀,就算是從來沒被考核過,可是大家底氣還是挺足的嘛。沒見大家都不怕考核,連反對都不反對?
人欣慰了,皇帝說出來的話更加溫和:「好,眾卿如此坦蕩,真是我朝之福。只要大家實心任事,順利通過考核,朕自然不負眾卿。」
金口玉言一出,大半朝臣欲哭無淚,我們這是坦蕩嗎,還不是讓皇上您逼的。要是您沒在背後給老鼎國公撐腰,這奏摺一出現,大家就能把它分著吃了。可是現在誰敢?沒聽皇帝都說了,大家不反對那是坦蕩,可是要是反對了是什麼?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在皇帝面前,哪個不想做君子,誰想讓皇帝覺得自己是小人。
就在吏部上下一片猜疑之中,四品以上官員的考核,先於五品以下官員的京察啟動了。吏部是上下齊動員,把個文案細之又細——全拜趙同腦補所賜,生怕真有那些想放大招的官員,就著吏部的方案出手。
忠順也不安靜,皇帝發話了:「欲正人先正己,吏部想著考核別人,得先把自己考核一遍再說。忠順你在吏部那麼多年,別的先不用管,吏部的考核由你坐陣。」
氣得忠順在養心殿裡,把個賈赦罵出花,總是這樣,出主意的是他,幹活的是自己。賈赦還安慰他,你看,現在好歹你做的還是國事。沒見這幾年,我家裡的事兒都不用你了。
還好意思說,那平親王都多大的人了,成親都幾年了?還好意思事事找自己這個王叔出面?可是賈赦好心地提醒他:「現在我外甥女可是有了身孕了哦。」
忠順立時啞火,怎麼就忘了這岔。要是平親王找著自己媳婦有孕的旗號,非得讓自己幫忙管他家的那一攤事,自己還真能推辭得了?那孩子現在可還有一個書院呢。
於是再多的不服,也只得重回吏部的忠順,那是把什麼氣都撒到官員們頭上了。不是文案做得挺詳細嘛,咱們就在自己人身上先試行一下,也好查漏補缺不是。
木匠做枷枷木匠,就是現在吏部官員的心理寫照。他們也顧不得埋怨趙同腦補過度了,一個個對著自己的職責,想著自己這些年幹過的事兒,尋思著有沒有什麼能讓人抓住把柄,一天天度日如年。
吏部是什麼地方,吏部的尚書為什麼會被稱為天官,還不是因為他管的就是官!無論是官員升降還是述職都得經了吏部。所以吏部一向是六部里收冰敬炭敬最多的地方,也是隱形收入最高的地方。
沒有一個吏部的官員,敢說自己從來沒有給同鄉、同年行過方便。也沒有一個吏部的官員,敢說自己沒給自己家、姻親家、故舊家的政敵使過小絆子。京察給人降個等、述職時替人寫個好評,一個個做得不要太順手。
還真如賈赦所說,官職越大的人,做的這種事兒越多。誰讓人家權利大,接觸的人多,收到的賄賂也相應的多呢。受人錢財與人消災,原來吏部的人覺得是挺天經地義的事。
可是現在不同原來。原來四品以上的官員,自己在自敘時把自己誇成一朵花,大家還得贊聲好文采,現在你的自敘,卻有人一樣樣查實。
人手不夠?開玩笑,監察處是幹什麼使的,錦衣衛是吃白飯的?這兩個部門一出手,你祖宗八代都能查出來。原來不查,那是為了朝中穩定,現在皇帝不怕朝庭不穩了——軍權全握在自己手裡,書生造反三年不成知道不。
想用辭官威脅人?你們可是管吏部的,不知道多少侯補官員天天到吏部門前等差事?不知道多少丁憂官員等著起復?
好不容易忠順將吏部四品以上的官員考核完了,將結果報給皇帝的時候,他是拉著賈赦一起去的——那結果他看了都嚇了一大跳,一個人可頂不住皇帝的怒火。
果不其然,皇帝對著忠順送來的結果勃然大怒:「還真是我的好臣子們呀。當日他們無一人反對考核一事,還當是人人乾淨不怕查。沒想到,是人人都不乾淨,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是不是以為法不責眾,人人都有錯,我就不會懲罰他們?」
可不就是打得這個主意?就算是一開始那些人沒想到,可是考核到後來,那些人卻越來越輕鬆,估計就是希望皇帝法不責眾——六部總要運轉,光等著那些一沒經驗二沒閱歷三沒人脈的候補官員,還真擔不起六部運轉的擔子。
丁憂的官員倒是有經驗,可是比起大量失職的官員,丁憂待起復的人就太少了。何況誰敢保證,那些人就一定是好的,是經得起考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