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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猛抬頭又迅速低下,心說皇上呀,當年上書房到底給你留下多大的心理陰影呀,讓你覺得進上書房是對人最大的懲罰,你忘記老子當年就是上書房一霸了嗎?
皇帝當然能看見賈赦的小動作,要不是太上皇想見你,朕用得著想出這麼一個藉口?想著不能這麼便宜了這個混蛋,皇帝惡趣味地補充:「為防賈赦見解不明,張卿,由你每日考校賈赦所學,就在、就在養心殿考校,三月為限。」反正張老爺子也說過讓他御前行走不是。
賈璉老老實實地跟著張清的長隨一起等在內客的門房裡,困是難免的,又不敢打瞌睡,只能聽各位大學士的長隨閒磕牙解困。
等聽到有人說皇上讓傳賈赦當庭自辯時,賈璉嚇得有點哆嗦:那個是他親爹。可惜朝堂不是他想去就去的,門子能打聽出誰來上朝誰沒來上朝,卻打聽不出各位大人在朝堂上說些什麼。就在忐忑中,他大舅一臉陰沉地下朝了,剛想上前又讓他大舅兇狠地一眼定在那裡,心裡更找不到底了。
又過了一刻,昨天見過的張尚書走過來對他說:「與我來。」賈璉隱約知道這張尚書和他老爹關係尚可,又得不到大舅的指示,只好看向大舅的長隨,見那老僕微不可見地點頭,忙低頭跟在張尚書身後。在柱子後頭觀察地張清心放下一點:比他老子強,好歹曉得自己不中用,能知道請教明白人。
東大院。
從賈赦被人叫走說是要當庭自辯,邢夫人坐立不安,是不是老二那兩口子為了霸住東西不放找人彈劾老爺,這還是一家人呢。老爺除了大朝也沒上過朝,能認識幾個人,可不就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連個幫忙的人也沒有。看著這幾天賈赦輕鬆拿下賈母、制住二房,邢夫人以為自己的好日子真的要來了,現在一個晴天霹靂打到天靈蓋,原來在榮國府做大根本算不得什麼,能讓他們戰戰兢兢的人有的是。
「母親喝茶。」迎春一個閨中女兒,對朝中之事更是一無所知,只能體貼地讓邢夫人喝茶解解心焦。
「我們娘們怎麼這麼命苦,眼看著日子要好過點,就有黑心肝的看不得好兒,找外人對付自家人,還真是一家子烏眼雞。」御史台中黑心肝的孫堅打個驚天動地的噴嚏,心說一定是賈棒槌在罵我。
「要不去問問老太太,看看她老人家有沒有什麼消息。」有問題找賈母,可以說是榮國府上下的統一認識。
「找什麼老太太,你父親拉了那麼多東西出去,老太太和二房不知怎麼恨他呢。就算有消息也不會告訴咱們娘們不說,指不定還是他們找人...」想著這些話不好當著小輩說,邢夫人悻悻地閉上嘴。
榮慶堂。邢夫人所猜雖不中亦不遠矣。榮國府三巨頭再次聚首,眼中都有些隱藏不深的快意,大概是覺得人間自有公道,王夫人的語氣都透著輕快:「老太太,不如讓老爺找人打探一下,要是大伯有個好歹,總要找人關照關照。」
要是有人這麼說賈政,賈母得跟他拼命,不過說的是賈赦,她就贊同了:「你說的很是,還是一家子骨肉,就得這樣相互幫襯。政兒去打聽一下也好。」
又翹班的賈政已經失去了打聽第一手資料的好時機,當然以他萬年五品的成績,能打聽到什麼第一手資料還待考:「只是璉兒昨天沒有回來,跟他的小廝也沒見。」讓清高的政老爺去給人賠笑臉打聽消息,那是難為人,所以他第一個想到的又是賈璉。
「孩子也是苦的。」賈母聽說賈璉沒回來過夜,成功想歪了,要說也不算冤枉賈璉,以他在原著中的性子,饒是王熙鳳看得緊還偷雞摸狗的,這王熙鳳不在了,賈母以為他昨天是去放飛自我了:「鳳丫頭回家,連平兒都帶回去了,你見了也別難為他。」還是把揚州的事兒問清楚要緊。
「賈將軍留步,聖上宣您見駕。」賈赦隨著退朝的人流剛要出宮,就見一個公公過來傳旨。小梁子是當今登基後才得用的,並不了解賈赦,卻不防礙人家從昨天的事兒中看出眉眼高低,因此對賈赦挺客氣。
賈赦暗中嘆氣,既然已經進宮,這一遭總少不了,想想大明宮中那個老人,賈赦悄悄問小梁子:「聖上說是在哪兒見駕?」
小梁子也是一笑,用氣聲說:「是在大明宮呢。」
記憶不停地在腦中打轉,這不是賈赦自己的記憶,仿佛一進宮中,原主殘存的意識越來越強烈,讓賈赦感同身受。他覺得臉上涼涼的,一摸竟是淚。
太上皇和皇帝都坐著,都拿眼一下一下地看門口,太上皇等的自然是賈赦,皇帝是怕他那個皇后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
「一等將軍賈赦奉召求見。」皇帝知道此時的太上皇有點激動,親對內侍道:「宣。」
一時賈赦進殿,禮拜於地。見他並不自報職名,皇帝叫道:「賈赦?」
「臣在。」賈赦聲音含混,剛才頭點在地上,此時皇帝叫他,他稍一抬頭,只見淚水和著鼻涕糊了滿臉,皇帝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赦兒。」太上皇喚一聲,嗓內也有哀音:「你可是想通了?」
「回太上皇,臣想不通。」賈赦的淚象不要錢一樣撒下:「明明是徒家江山,為何要受制於人?甚至、甚至一國太子都得不到保全?臣即死也想不通。」
「你這個孽障。」太上皇怒吼,皇帝卻聽出了聲音中的欣慰。只他從見了賈赦起就不得勁,就是不想給這兩人打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