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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正明斂下眸,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沙發皮面,並不答話,讓江雲歌摸不清對方究竟是個什麼想法。
江雲歌原地等了許久,露在外面的腳踝感受到些許涼意,他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試探性地喚了一聲:「陸總?」
陸正明抬眸,輕飄飄地掃了他一眼,心中不爽到了極點。
以江雲歌的性格,有膽子提出解約,只有一個可能——找好下家了。而這個下家,大概率是對方今天專程去見的謝正軒。
他不知道江雲歌是怎麼傍上謝正軒的,但這並不妨礙他做出合理判斷。助理提供給他的資料很詳細,種種跡象表明,江雲歌和謝正軒並沒有私交。
那麼,在這個檔口,謝正軒親自來挖他的牆角,究竟是意欲何為,就變得非常耐人尋味了。
他是個商人,凡事總是習慣於分析利害關係。他可不相信謝正軒純粹是善心發作,那麼,謝正軒究竟為什麼這麼做?或者說,對於謝正軒而言,江雲歌的價值在哪裡?
略一思索,他便能理解了。
謝正軒最近正籌備從幕後回歸幕前,曾經的頂流回歸,要想重新擁有曾經的頂流熱度,必要的運營與炒作必不可少,此時,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會有所考量。
而對方若是成功簽下江雲歌,稍微運營一下,無論走正面還是負面,熱度都不會小。因為江雲歌除了是江雲歌,還有兩個身份,一個叫陸家夫人,一個叫星娛簽約藝人。
其中牽扯到的關係很複雜,但不管怎麼看,謝正軒都穩賺不賠。既在某種輿論的風口上壓了星娛、壓了陸家一頭,又賺到了流量。
而且,從藝人角度來看,江雲歌確實有著不錯的本錢,顏好,能歌善舞,肯努力,能吃苦,演技不算頂尖,但也比同期的流量明星強了太多。
縱然不想承認,也不得不說,對方這兩年在演藝圈的存在感這麼低,確實是受了打壓。謝正軒那邊資源不錯,若是願意捧,江雲歌能給對方帶來的效益,遠不止那點違約金。
思來想去,還真是個划算的買賣。
陸正明打量著江雲歌,微微瞭然。心中仍憋著一團無名火,但卻被他生生壓了下去。
他神色稍緩,聲音甚至稱得上溫和,「雲歌是覺得……在星娛的待遇不行,資源太差?所以想跳槽?」
江雲歌愣了一瞬,強撐的淡定差點保持不住,本以為會迎來斥責,卻沒想到對方竟然會耐下性子問話。如此溫柔的語調,倒是少有。
他不太自在地撩了下頭髮,暗暗壓下心中升起的違和感,也沒遮遮掩掩,實誠地應下了,「嗯,差不多,我可能確實不太適合星娛。」
陸正明說的,確實是他的真實想法。當然,最關鍵的,還是那個百般刁難的經紀人。
「如果是因為這些,倒也沒必要解約。」陸正明翹起二郎腿,有些慵懶的倚靠在沙發上,雙手交疊覆於腿間,商務范十足的坐姿。
「我剛剛說了,有什麼要求可以和我提。想演的角色、想上的綜藝,只要不過分,我都可以滿足你。」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江雲歌身上,摻雜著連他自己都未察覺到的些許熱切,「甚至,想換經紀人,也可以。」
一大堆的信息量砸在江雲歌身上,讓他有些回不過神。他覺得今天過得有些不真實,先是謝正軒主動遞出橄欖枝,後是陸正明的主動示好,像在做夢一樣。
尤其是陸正明。
沒錯,如果一切都像陸正明所說的那樣,那他還有什麼理由要求解約呢?這些,都是他曾經幻想過、卻又不可能得到的東西。
可是為什麼,此時此刻,他竟然升不出哪怕一絲的感動、亦或是心動呢?
他想,要是這些承諾,陸正明能早些給他就好了。不,根本不需要這麼多,他要的,不過是沒有打壓的公平待遇,不需要給他優待,也請不要故意使絆。
如果能早一些,在那些被經紀人打壓,被同行排擠,被媒體誹謗的日子裡,陸正明能表露出些許善意,他都必定會感恩戴德。
可是現在,晚了。
這些承諾,他已經不想要、也不需要了。
思緒恍恍惚惚,像是飄蕩在雲端。不考慮後果的賭氣也好,亦或是逞一時之快的口舌之利也罷,江雲歌只覺得,這兩年來,從沒一刻像現在這般神清氣爽過。
他聽到自己說:「抱歉,陸總,不用那麼麻煩。我想,我跟星娛,還是解約吧。」
這其實是通知,不是商量。
陸正明的臉色頃刻間烏雲密布,虛握著的手驟然握緊,胸腔似是燒了一團火,灼得他心口疼。
最開始的時候提起違約金,不是他有多稀罕那點錢,只是覺得這應該是拿捏、把控江雲歌的把柄,但他現在才發現,不知何時,江雲歌已經不在他的可控範圍了。
他是個講究規劃的人,凡事總能處理得有條不紊,人生的每個階段,都走著自己規劃好的路,包括學業,包括感情,包括事業,包括現在的這場荒謬婚姻。
說荒謬,其實也不然。陸家家大業大,而早些年,實權還未落到他手中。豪門講究強強聯合,家裡給他物色的結婚對象,是個女的。
如今雖然同性可婚,但老一輩的思想,卻沒那麼開放。當時家族的情況錯綜複雜,正逢大權交接之際,陸正明也是個狠的,直接拎了個江雲歌,說結婚就結婚,斷了老人家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