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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工藤優作默認般不答,好友自顧自地說了起來:「雖然不知道天野君的真實年齡,但我猜測他應該還很年輕,如果他的言辭中有什麼冒犯到你了,我替他向你道歉,請你一定不要放在心上。」
工藤優作搖了搖頭。
好友的眉頭瞬間緊皺起來:「如果是因為冒犯到了天野君的話,那你也完全不必如此。」
仿佛是回憶一般,明明年紀已不算輕,他的眼中卻仿佛出現了一種年少時對於仰慕之人才有的憧憬的光彩。
「他真的很好,天賦卓越又態度寬和。」
「雖然僅有的交流只有在募捐回執的時候,但無論如何,會把那樣驚人的稿費里大部分都捐出去的人,怎麼也稱得上一句善良吧?「
好友像是說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掩飾性地輕笑了兩聲:「我好像在說一些廢話。」
「畢竟能夠寫出那些作品的人,一定擁有一個高尚的靈魂。」
天邊的雲霞褪去,明暗輪轉。
他說這句話時的期待又或者可以稱之為虔誠的情感,讓平時有些過分冷靜,從未相信過有神明存在的工藤優作,在那一瞬間意外地被他所打動了。
自此往後,無論再從何處得到過天野夏尋的信息,都只會喚起工藤優作心中那隱秘的,挫敗的回憶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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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都知道!」艾里特有些生氣地白了他一眼:「就是放不下。」
「我不清楚你曾和他聊過什麼,但我敢斷定,天野夏尋絕不會像你這樣對這件事耿耿於懷。」
「可他越是豁達就越顯得我在這件事上像一個小人。」工藤優作面無表情地將杯中剩餘的酒飲下:「從頭到尾都是。」
「單方面的尋找,單方面的聯繫,單方面的揣測……」
「我總是教導新一,善良與正義都是人的本性,只有不斷地去踐行才能守住自己的本心。」
「而他的書里卻說,所謂善意都是強加於人的關係。」
「說著這樣話的人,唯一能聯繫上他的方式只有通過共募基金會,而我卻在做些什麼呢?」工藤優作自嘲般苦笑了起來。
艾里特說不出其他的話了。
最後的那點酒已經喝完,工藤優作喚來老闆將兩人之間的帳結清,拿起掛在一旁深色的毛呢大衣披在自己身上走出了室內。
「又下雪了。」
他伸出手,將雪花接在他的掌心,瑩白的晶體在他體溫下漸漸融化,呼出的熱氣仿佛是這個世界上僅有的,最後的熱度。
那是冬季的最後一場雪。
聖誕與新年的假期漸漸過去,雖然作為小說家,工藤優作並不太在意這些節假日的具體日期,但那一年假期結束的最後一天的日子,他卻因為一件事而記得清清楚楚。
「天野夏尋宣布封筆。」
無論是網站還是紙質媒體,只要是能出現在人們視野中的地方,幾乎都在頭版頭條上刊登了這幾個大字的標題。
他拿著報紙,看著上面醒目的字跡仿佛僵住了一般,久久沒有再次翻頁,直到一旁的有希子出聲詢問,他才回過神似地將閱讀進行了下去。
但後面的內容都已經不重要了。
工藤優作一直都清楚,他的封筆與他無關。
順著一個完全匿名的郵箱並不能找到他的身份,而無論是媒體之間的罵戰還是他所發過的郵件,都不會在天野夏尋的心中留下任何痕跡。
在這件事中得到教訓的,只有他自己罷了。
他和天野夏尋兩個人本來是兩條互不相交的平行線,他寫他的暗夜男爵,對方創作他自己的文學作品。
在之前,工藤優作只是知道有這麼一個才華橫溢,身份神秘的天才作家。
然而在一場鬧劇下,他們忽然有了些微的交集。
細小的漣漪並不會擾動天野夏尋的生活分毫,但工藤優作卻忽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衝動,想要再和這個奇妙的人說些什麼。
[尊敬的天野夏尋先生,
很抱歉之前用那些小事來打擾您。
不知道您是否還會使用這個郵箱,但我依舊決定再次向您……
……
如有冒犯請您見諒。]
[尊敬的天野夏尋先生,
您好。
我最近也通過好友向共募基金會做出了一筆捐贈,和您的付出相比或許只是九牛一毛……
……
祝您身體健康。]
[尊敬的天野夏尋先生,
聖誕快樂。
又是一年的聖誕節,不知道您近來可好……
……
最後,再次祝您度過一個愉快的聖誕節假期。]
從那年後,除卻平時單方面的交流,工藤優作每年都會在聖誕節的前夕向對方發送一則祝福,但不同於那年的是,他再也沒能收到過任何天野夏尋的回信。
這個被意外公布在網絡上的私人郵箱,無論是否真實,都是天野夏尋在開通社交帳號之前唯一留存下的非官方信息。
如同在荒漠裡久經饑渴,人們試探地,急迫地,不斷地往這個郵箱中發著各種各樣的信息,或是仰慕或是祝福。
而這些人中或許只有工藤優作一個人知道,這裡曾真的留下過天野夏尋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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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妹是真的完全把這件事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