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頁

　　  畢竟現在的氣溫很低，她們在出發前也只簡單準備了一些保暖的物品，需要長時間在雪地里等待的話，工藤有希子擔心藤原夢晴虛弱的身體會承受不住。

　　  聽到她的擔憂，藤原夢晴想了想，提議道：「我們先去山上散散步吧，運動一會應該能讓身體溫暖一些。」

　　  達成共識，兩人便啟程前往函館山。

　　  相較於更遠一些的小樽，函館山上的積雪並不算厚，卻也足夠沒過旅客們的腳踝。

　　  工藤有希子在下纜車的地方購買了一份熱飲遞給藤原夢晴。

　　  少女接過後沒有直接飲用，只是一隻手捧著杯子，讓蒸騰的熱氣將她的臉頰暈染出一層薄薄的淺紅色。

　　  兩人一同從車站大門走出的瞬間，一望無際的白色便從天邊闖入了她們的眼帘。

　　  【一旦身處那遼遠而雪白的風景中，就會有種置身於遙遠星球上般不可思議的感覺。】

　　  工藤有希子牽起藤原夢晴的另一隻手，開始慢慢地在雪地里踱步。

　　  因還未到最佳的觀賞時間，景區裡的遊客只有零星的幾人，若避開他們走向林間的小道，就能讓這茫茫的雪原獨屬於她們兩個人。  

　　  少女偏低的體溫從掌心處傳來。

　　  她好像從未有過健康的時候，滾燙的溫度也只會偶爾存在於病時。

　　  工藤有希子一邊將她的手指攥得更緊，一邊開始懷疑起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

　　  即便想要和她一起來看雪，她是不是也該準備得更加充分一些？

　　  兩人安靜地走在雪地里，耳邊只餘下簌簌的落雪聲。

　　  在這沉默的氛圍里，藤原夢晴忽然出聲問道：「你在愧疚嗎？」

　　  她仿佛非常疑惑一樣，側頭看向了她：「為什麼？」

　　  工藤有希子怔了怔，嘴角帶上了掩飾的笑意：「我在想著不應該就這麼匆匆忙忙地上山，應該再——」

　　  「不是因為這個。」少女打斷了她。

　　  「你在想其他的事情，就像之前學畫畫的時候一樣。」

　　  「……」

　　  「為什麼不願意告訴我呢？」她看向了她的眼睛。

　　  工藤有希子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試圖安撫她：「只是一些無聊的大人的事情罷了，夢醬不用想太多。」

　　  聽到她的話，少女默默低下了頭。  

　　  就在有希子以為自己再次矇混過去的時候，下一秒，她感覺到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將她按倒了雪地上。

　　  身旁的少女跟隨著她一起倒下，工藤有希子茫然地看著她撲倒在她的身前，再次抬頭時，她的眼角已經變得緋紅。

　　  「你不相信我。」她哽咽著重複道，「你不相信我。」

　　  藤原夢晴此時的眼神亮得驚人，雪花落在她的肩頭，像是一簇又一簇燃燒的火焰。

　　  工藤有希子躺倒於雪原，鋪散開來的棕色髮絲與雪色糾纏，四周都是冰涼的雪花，唯有落入她衣襟的眼淚是滾燙的。

　　  「別哭。」她將少女輕輕按在她的頸間。

　　  藤原夢晴的身體很輕，玻璃質的易碎感始終縈繞於她的周圍。

　　  然而工藤有希子不知道為何，在這一刻忽然感受到了一種仿佛來自於深淵般，無聲的邀請。

　　  脆弱的，危險的。

　　  她無聲地邀請道：不用猶豫，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情。

　　  【雪的下落像櫻花一樣。

　　  「等等，等……」

　　  「我一定，一定能夠去見你的！」】  

　　  千代子被絆倒在了雪地，她的愛情是一朵盛開了卻註定無法結果的花。

　　  工藤有希子的腦海中閃回過無數的畫面，最終只停留在了畫家離去的背影上。

　　  【可悲啊，無法改變宿命。】

　　  【永生永世，你都將受愛情烈焰焚身。】

　　  她一直一直沒有言說的苦痛，從身體蔓延至靈魂。

　　  為什麼時間那麼短暫，為什麼我永遠也追不到你？

　　  背影離她越來越遠，她伸出手想要去觸摸，卻只感受到了雪原上乾燥而冰涼的空氣。

　　  【我，無論如何都想要見她一面。】

　　  工藤有希子從夢中醒來時，竟發覺自己的眼角有些潮濕。

　　  她夢到了什麼呢？

　　  茫茫的雪原中，她被少女壓在雪地里，髮絲被融化的雪水濡濕。

　　  她身前的少女哭泣著，顫抖著，用眼淚教會了她，為何愛是痛苦的。

　　  「藝術家的愛戀就像是燃燒的冰雪。」

　　  「我們必須相愛，然後死亡。」

　　  站在函館山頂的觀景台上，周圍一片寂靜。  

　　  燈光還沒有亮起，天幕卻已經變得黯淡。在黑暗又無人的環境中，工藤有希子試探著，輕輕吻上了少女的側臉。

　　  觸碰到她臉頰的那一刻，時間仿佛來到了最恰當的節點。

　　  山腳下的霓虹從屋頂一簇一簇地蔓延向海岸線，城市裡的燈火璀璨到像是漫天的星光。

　　  「回去再繼續教我畫畫吧。」

　　  【約定好了。】

　　  -

　　  休假結束。

　　  拍攝在預定好的畫作到來之際重啟。

　　  「導演，你來看看這個！」

　　  清原由美順著攝影師的聲音往前看去，在片場的中央看到了正在準備的工藤有希子。

　　  「不一樣了。」

　　  「的確。」

　　  她點點頭：「擁有了千代子的眼神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