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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奈子也有著這樣的一雙眼睛,黑得像是黎明前最沉寂的夜幕,什麼也看不見,也讓人感覺不到任何生機,就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人偶。
但是奈奈子在說話的時候,總是會用這樣的一雙眼睛盯著對方看,一張小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語調也一點起伏都沒有,於是就顯得認真又一板一眼。
整個人都和人偶一樣,那也就不顯得這雙人偶一樣無機質的眼睛有什麼不一樣了。
江戶川亂步在心裡十分扣扣索索地找著不同,從眼睛、到頭髮、再到五官和身形。仿佛他不是在比較奈奈子和眼前的這個女人,而是在比較一隻小貓和一隻狗,不管怎麼看,總之在他眼裡就是完全不一樣,從頭到腳、連一根頭髮絲也不一樣。
「亂步先生確實是舉世難尋其二的名偵探。」國木田推了推眼鏡,手裡的筆記本翻開,隨時準備記錄對方說出的話,「那麼這位夫人……」
女人貼心地接上了他的話,報出了一個姓氏,不知道是丈夫的姓氏、還是她自己的本姓,總之是個在日本十分常見的姓氏,走在大街上喊一聲,十個路人里起碼有一個會轉過頭來看向你。
「好的。」國木田從善如流地重新開口稱呼她,在「夫人」一詞前加上了她的姓氏,詢問道:「那麼您是遇見了什麼麻煩嗎?」
女人微微沉吟了幾秒,才開口道:「或許也不能稱之為是麻煩。」
國木田:「……?」
將自己略微放鬆下來的脊背重新停止,女人的臉上帶上了些許正色,她語氣平緩地說道:「我希望江戶川先生……能幫我找一個人。」
亂步撐著腦袋,一副毫無幹勁的樣子歪坐在沙發上,一句話也不接,只是懶懶散散地看著她,狹長的眼眸耷拉著眼皮,半眯起來,幾乎像是在打瞌睡,仿佛完全沒聽對方在說的話。
女人沒有露出半點介意的神色,她只是注視著坐在她斜對面的亂步,無論是語氣還是神色,都一如既往的平靜。
「江戶川先生……可以幫我找一找、我的妹妹在哪裡嗎?」
她心平氣和地對亂步問道。
幾秒過去了,亂步卻並沒有接話,他只是維持著那樣散漫的姿勢,一動不動地托著臉坐著。
一旁的國木田隱約地感覺到了空氣中涌動著不同尋常的氣息,他想到了亂步一開始似乎是不想讓眼前的這名「委託人」進來的,是恰巧回來的賢治誤打誤撞拆了門,他們才「不得不」領著女人進了接待室。
——這確實不像是亂步先生的作風。
國木田在心裡如此認為。
按照亂步那「唯我主義」的行事風格,如果是他不喜歡的人,他會直接明了地表達出「你這傢伙可真是討厭啊!」,即使是不能得罪的高官要員,他的「委婉」程度至多也就是自顧自地溜走,懶得理會對方哪怕是一句話。
不管哪種都是乾脆利落的,像是「咔嚓」一聲就將巧克力掰成兩半一樣簡單,絕不會像是現在這樣卡在了個不上不下的局面。
國木田還在暗自推測著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應該找個藉口,先婉拒了這位委託人的請求、送她出門,但他還未找到一個合適理由,就聽見邊上忽的響起了亂步平靜的回答聲。
他對女人說道:「她死了。」
第184章
晚秋的午後,橫濱的街頭車水馬龍。
奈奈子背著書包,站在了放學路上一家小型私營電影院的門口,仰起小臉,用一雙黑漆漆的圓眼睛注視著門口的玻璃門上張貼著的海報,腳下的步伐不再邁出了,一動不動地站在了原地。
這是一家運營了挺久的小型電影院,就在離偵探社一條街的地方,奈奈子小學時就偶爾會從這家電影院的門口路口,但卻從來沒進去過。或者更準確一點來說,奈奈子就從來沒進過任何一家電影院,只在家裡用電腦或者DVD影碟機看過電影。
她以前本來就很少出門,雖然現在會偶爾出門玩了,但也都是在公園或者商店街之類的地方逛一逛。因為「電影院」是她不熟悉的地方,所以她也就一直都沒有去過,假期和三輪一起出去玩的時候,她們也很少會去這種需要「花錢」的地點。
亂步也都沒有帶奈奈子去過電影院,因為那裡的「規矩」很多,既不能大聲說話,如果把「推理」出的劇情發展說出來的話,還會被邊上的其他客人瞪,因此亂步也不喜歡去那裡,除非是為了某部作品的電影票特典,他才會一大早跑去排隊,然後買到特典回來,就直接在官網購買網絡付費版,用偵探社會議室的大投影屏幕看。
老舊的電影院玻璃門上,海報層層疊疊地貼了好幾層,既有幾年前留下的舊電影宣傳圖,經過幾年的風吹日曬已經有些破破爛爛的了,連字跡都有些辨認不清,也有最近才新貼上去的宣傳海報。
奈奈子突然停下腳步不走了,只盯著電影院門口貼著的這些海報看,來接她一起放學回偵探社的果戈里也收回了邁出的腳,看了看奈奈子,又看了看那些斑駁的海報,金色的眼眸眨了眨。
「你想去看電影嗎?」果戈里對她問道。
奈奈子不看他,只是抬頭盯著玻璃門上貼著的海報,頓了兩秒,才抬起了手,伸出手指頭,指向了其中一張看起來才貼了沒兩個星期的海報。
「這個,是橫溝寫的小說。」她指著那張寫著《獄門島》這三個鮮紅漢字的海報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