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偵探社的工作有一點危險,某種性質上就像是民間的「警察」。不管她現在是七八歲、還是十七八歲,這種事情上聽話總歸是沒錯的,不給大家添麻煩,也不給自己找麻煩。
她站起來,看看旁邊這個不是果戈里的「果戈里」,又看看亂步。
「爸爸。」奈奈子又叫了亂步一聲,「果果里……」
「他很快就會回來了。」亂步語氣平常地說道,靠在沙發上,神色淡淡的,平靜得好像果戈里只是出門打個醬油、等會兒就會回來了一樣,「等會兒讓花袋去看看超市的監控就知道他去哪了。」
每次果戈里找不到人了,亂步都是這個樣子,有時候還要加上一句「他不回來了就讓他去睡大街」。奈奈子點點頭,拿著鈔票,低頭又看了一眼旁邊的「果戈里」。
青年一手撐著腦袋,修長的手指半曲著貼在臉頰上,那張和果戈里相似的面容上是神色散漫的笑意,明朗的線條輪廓中透出了貴族般成熟的優雅,但細細的一道傷痕從左眼劃下,割裂了這種優雅,讓他的笑容顯得多了幾分讓人捉摸不透的詭譎,像是黑夜裡的小丑臉上笑起來的妝容。
他的年紀看起來好像比果戈里要大一些,大約二十七八歲的樣子。
奈奈子的腦袋裡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果戈里再長大一點,是不是就是長這個樣子呢?
【……】
【還是不要了。】
口袋裡裝著兩台手機,有點沉甸甸的,奈奈子把雙手插在兜里,攥著自己和果戈里的手機,慢慢吞吞地走出了接待室。
她覺得還是現在這樣的果戈里好一點。
第209章 晉江獨發
【08】
奈奈子蹲在咖啡廳門口的台階邊上發著呆。
亂步讓她來買蛋糕, 但是她下樓了,也沒有進咖啡廳,只蹲在門口抱著膝蓋發呆, 像是棵從水泥台階的角落裡冒出來的蘑菇,蹲在屋檐下的影子裡,不會讓人一眼注意到的地方,一動不動的, 沒有什麼存在感,細細的馬尾辮也安靜地垂在頸窩裡,不再晃動。一隻胖乎乎的三花貓臥在她身側的台階上,不時舔舔爪子, 懶洋洋地曬著正午的暖陽小憩, 看起來就像是坨堆在台階上的毛線團,軟趴趴、毛絨絨的。
小時候的奈奈子蹲在角落裡的時候像是棵蘑菇, 現在長大了, 好像也沒有什麼變化。
十六七歲本來應該是女孩變化最大的時候, 但奈奈子的個頭也依然沒怎麼長, 比起同齡人要更加矮一些, 也更纖瘦一些, 一直都是個小矮個兒,別人在青春期抽條長個,奈奈子的個頭卻還是那樣慢吞吞地、像是蝸牛一樣, 一年才往上爬了那么半厘米,好不容易才勉勉強強地爬過了「一米五」的門檻。
但是她也確實是「長大」了的。到了十八歲,青春期的尾巴, 雖然沒有同齡人那麼明顯, 但她像是小時候一樣蹲在角落裡的時候, 路過的人瞥見她,本能地也會生出「這是個少女正蹲在那」的想法,而不是「一個小女孩正在那數螞蟻」。
只是一些很微小的變化,說不清到底是在哪裡。身形從瘦小變成纖細,臉頰的弧線逐漸清晰分明,抱著膝蓋蹲下發呆時動作些微的收斂……這些微小的「不同」拼湊在了一起,就構築成了「少女」而非是「幼童」的標誌符號。
帶著從警署拿回來的文件,剛剛外出回來的中島敦路過咖啡廳的門口,就注意到了蹲在落地玻璃窗下的女孩。
「奈奈子。」敦抬手和她打招呼,「怎麼了嗎?」
對待奈奈子的稱呼去掉了尾綴的「ちゃん」,這個面對小孩或是十分親昵的人時才會用到的稱謂,大約就是從「小奈奈子」變成了單純的「奈奈子」,這樣些微的變化,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是什麼時候開始漸漸改口了的。
發著呆的奈奈子回過了神,抬頭看見了敦,她下意識地就搖了搖頭,想要表達「沒事」的意思,她只是單純地蹲在這裡發呆而已,但是才轉動了一下腦袋,她就一下子又停住了搖頭的動作。
「……果果里不見了。」
她仰著腦袋,說話的時候,語調和表情都沒有一點起伏,黝黑的眼睛像是蒙著黑布,黑蒙蒙的。
「啊……是這樣啊。」敦愣了一下,卻並沒有把「果戈里不見了」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單純地附和了奈奈子一聲。
果戈里總是到處亂晃,但他也好像不算是偵探社的正式員工,平日裡比總是翹班的太宰還找不到影子,偶爾又會突然從哪裡就冒了出來,因此敦對這種情況也早就習以為常了。
他正這麼想著,就又聽見奈奈子繼續說道:
「——然後有一個不認識的果戈里冒出來了。」
敦:「……?」
敦的腦袋上頓時跟著也緩緩冒出來了一個問號。
完全摸不著頭腦,無法理解奈奈子說的後半句話,在半天思索不出個意義後,中島敦不得不問道:「什麼叫做『不認識的果戈里』?」
「就是一個我不認識的『果戈里』。」奈奈子漆黑的眼睛眨了一下。
敦更茫然了。
他一頭霧水,走到咖啡廳門口,在不高的水泥台階上坐下,然後十分誠實地表明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抱歉,我有點聽不太懂。……所以為什麼會不認識果戈里?」
奈奈子抿了抿嘴巴,想了一下,然後把自己上午在超市和果戈里走丟、又拖了一個不認識的「果戈里」回來的事情和他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