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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奈子張大了嘴巴,低頭就咬了一大口飯糰,腮幫子被撐得鼓起來,隨著咀嚼的動作聳動。慢吞吞地咀嚼著嘴巴里的米飯和芝士雞肉,她抱著膝蓋坐在草坪上,拿著飯糰的手靠在了膝蓋上,腦袋半耷拉著,飯糰也就靠在了嘴邊,一張口就能咬到的位置,連動都不用再動一下。
黑色的眼睛漫無目標地注視著正前方,視野里能看見的除了賞花野餐的遊人,就是道路上抱著課本路過的學生,嘴巴里的米飯咽進了肚子裡,奈奈子拿起了身邊的綠茶飲料,把吸管插進飲用孔,咬著吸管吸溜吸溜喝了兩口飲料,就又放下了四四方方的飲料紙盒,「啊嗚」又咬了一大口的飯糰。
臉上還是那樣一點表情都沒有的樣子,看不出來她現在的心情是什麼樣的。
果戈里咬了口飯糰,動作隨意地盤腿坐著,一手撐著身側的草坪,草葉和石子硌在手心,帶來了粗糙的微刺觸感。他的目光也漫無目標,游離著掠過周圍的景色,看四四方方的教學樓,或是連綿的櫻樹,還有路上往來的學生、不遠處喝著清酒的一群遊人。
他並不固定地望向哪個方向,視線像是海里四處漂游的水母,最後又轉過了腦袋,低頭垂眼看向了坐在身邊的奈奈子。
「大學……」他微微拉長了尾音,然後短促地停住瞬間,像是開場前欲揚先抑的一個微不可察的壓場。
「喜歡嗎?」
他問道,然後又抬手咬了一口手裡的飯糰。
「……」奈奈子沒有立刻回答他,甚至連腦袋都沒有抬一下,只依然保持著那個把自己團成球、張口就能咬到飯糰的姿勢。
慢慢騰騰地把嘴巴里的米飯咀嚼完,讓這些能夠供給她能量的食物穩穩噹噹地落進了胃裡,她才又張開了嘴巴,嘴巴張合的動作很小,至少比她「啊嗚」咬下一大口飯糰時的動作要小得多,發出的聲音也很小,像只是呼出了一口小小的氣。
「……普通。」
奈奈子回答道,漆黑的眼眸里一點波瀾也沒有,語調和神情一樣安靜,讓人想到落著灰的窗戶,帶著種「灰濛濛」的感覺。
果戈里一副瞭然的樣子點點頭,像是在說「明白了」,然而下一秒就開口道:「所以是不喜歡?」
突兀而又跳躍的一個轉折,奈奈子去咬飯糰的動作都頓了一下。她抬頭看看果戈里,黑黢黢的眼睛眨了一下,然後就收回了視線,低頭繼續啃飯糰去了。
她沒有回答「是」,也沒有回答「不是」,但是果戈里知道她是有一點默認的意思了。並不是完全「不喜歡」,只是「感覺有一點不舒服」——這樣一種彆扭的、說不上好、也沒到壞的程度。
奈奈子很能適應變化,不管在好的地方還是壞的地方,她總能適應好,但她更喜歡的還是呆在熟悉的地方,換句話來說,大概就是她有些「戀舊」。
亂步先生給她買了很多隻新的小黃鴨玩偶,但是她還是沒有把那隻從偵探社的宿舍帶來的小黃鴨玩偶丟掉,都已經好多年了,依然還放在她的床上,甚至縫補過了兩次,塞過了一次新的棉絮。
果戈里的目光落在了奈奈子別著的髮夾上,已經四五年了,她的頭髮間別著的還是那兩枚中學時拿到的髮夾,一直都沒有換過,舊得甚至都已經開始褪色了,暗金色的髮夾脫落了表層的漆,變得陳舊斑駁了起來,卻還是被奈奈子每天別在發間。
「大學」對她來說太過「陌生」了,甚至連一個熟悉的人都沒有,這讓奈奈子覺得有些沒精神。
「不喜歡的話,為什麼還要上大學呢。」果戈里的語氣聽起來是如此的真心實意,仿佛是正面對著一道壓軸的難題,因為解不出來,所以就好學地來向奈奈子虛心求教。
這個問題對果戈里來說似乎是個「難題」,但對於奈奈子而言,她並不用多耗費精力,就能很普通地給出他一個答案,「普通」到了像是在回答「1 1=2」這麼平常。
「有上大學的話,才能找到好一點的工作。」奈奈子說道。
果戈里歪了歪頭,將腦袋偏向她那一側:「比如說?」
奈奈子:「……」
這個問題對她而言就有一點難了。
雖然她的「常識」告訴她,學歷和工作是掛鉤的,總之學歷高點總是沒有壞處的,而對「林奈奈」而言,考慮到「僅剩下的存款」之類的因素,「大學畢業」是對她而言最為「划算」的一個學歷程度。
往上,她的存款餘額大概負擔不起研究生階段的學費和生活費,畢竟在「畢業後」和「工作前」,還是會有著一段仍然沒有收入的時期的,並且這段時期誰也說不準會持續多久。
但是往下,如果只有高中畢業證,除非是職業院校、或者是有別的才能,否則的話,只有高中畢業的學歷,想要找一個好些的工作是很難的。
她現在念的是「數學專業」,是國木田給她推薦的專業之一,但是奈奈子也搞不太清楚這個專業畢業後都能做些什麼。
想了半天,奈奈子只能給出一個十分中規中矩的回答:「比如說,像是獨步哥哥以前那樣去學校里當老師。」
果戈里沒有對這個回答給出什麼評價,連微笑的表情都沒有多少變化,他只是接著問道:「那麼,假設找到了一個好的工作,比如說學校里的老師——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