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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以花袋的能力,如果他真的別有心思想要入侵偵探社的內部系統,也並非是做不到的事情,但亂步提出了這樣的要求,也就相當於在明面上給了他這個權限。
這或許是一個考驗——對花袋的能力究竟如何的考驗,偵探社雖然恪守正義,但也並非是個慈善組織,並不會吸納無能之人,如果花袋完美更新升級了偵探社的系統,這就說明他對偵探社是「有用」的員工。
只不過、
國木田還是有一個困惑。
【——亂步先生究竟是在何時驗證過了花袋的心性的?】
他本就嚴肅的臉上,細長銳利的眉毛皺得更緊了,在短暫地思考過後,他還是沒能得出結論,於是索性就放棄了思考這件事。畢竟亂步先生是有著空前絕後驚艷之才的名偵探,他這等凡人無法窺探出他的想法,也是理所當然的。
「別磨磨蹭蹭了,花袋。快點幹活吧。」他催促了一聲自己的友人,心下放鬆了許多。
對於花袋的才能,他還是有著十二分的信心的。
「我說啊……國木田……」花袋裹著被子蹭到了他的邊上,「真的不能給我一床被褥嗎?雖然有芳子的陪伴對我而言就已經彌足珍貴了,但是好像是因為今天突然出門了,太久沒出門的我還是有些不適應新的環境,沒有被褥趴著的話,工作效率就直線下降了起碼五十個點啊!」
他說著說著,心中的悲痛似乎愈發深厚了,臉上又掛起了兩條寬淚。
「這種事情……」國木田感覺自己的腦袋又疼了起來,醫務室是與謝野的「地盤」,他自己拿來的被褥給花袋躺著。
「這種小問題而已。」一旁收拾著東西的與謝野無所謂地說道,「柜子里還有一床多的被褥吧,不介意的話用那個吧。」
「……」國木田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咳了一聲,尷尬地說道,「那床被子……下午順路送去乾洗店了。」
與謝野一愣:「是嗎?那就沒有多的了……換洗的被單前天送去乾洗店了,還沒拿回來。」
「不,不必擔心這個傢伙。」國木田伸手一拖花袋,「我會想辦法處理的,今天的工作辛苦了,與謝野醫生您先收拾吧。」
「好。」
國木田拖著花袋離開了醫務室,同時頭痛起了該去哪給這傢伙找一床被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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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下了新人和兩個同事,江戶川亂步一出醫務室,腳步就變得沉重嚴肅了起來。
他面色凝重地從醫務室門口走到了走廊的盡頭,握住了門把手,名偵探的大腦飛速地轉動著,想要從他比荒漠還要貧瘠的經驗里,構建出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案」,來破解接下來他即將面對的世界級難題——
該怎麼教小孩兒?
即將十九歲的江戶川亂步在成為奈奈子的「爸爸」之前,沒有過分毫作為「長輩」或是「長者」的經驗。在家裡的時候,他是父親和母親的孩子,只有「被教導」的經驗;在學校里的時候,他也不喜歡什麼「前後輩」之類的東西,所以連社團都不參加,念警察學校時還經常因此被訓斥。
後來被福澤先生——也就是社長撿走後,更是毫無這方面的問題,反正所有人都要捧著他,他只需要替笨蛋們解決麻煩就好,至於教導?那種事情根本就不在名偵探的工作範圍之內,他是救世主,又不是小學裡的教師。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他是奈奈子的「爸爸」,是一個成熟的、穩重的、可靠的「大人」了。爸爸肩負著教導子女的責任,這種道理不用別人說他也知道,畢竟他的父親就是這麼做的。
——但是說要「教導」,又該怎麼「教導」呢?
他十分慎重地考慮著這個問題,就像是玩零食里附贈的「挑型小遊戲」一樣,全神貫注、專心致志,緊緊地繃起了每一根神經,思考著等會兒該要用什麼語氣、什麼表情、什麼動作,對著奈奈子說出什麼話。
應該要嚴肅一點,畢竟不管是父親還是福澤先生,在教導他的時候都是嚴肅的表情,但是語氣不能太僵硬,小時候母親和他講道理的時候,都是放慢了語速,用溫和的嗓音慢慢地和他說話的。
在心裡做足了充分的準備,亂步打開了門,走進了辦公區里。
一眼望過去,亮著燈的辦公區里空無一人,但亂步卻聞到了空氣中飄散著的一股肉包子的香味。他一眼就發現自己的辦公椅被挪了位置,從正中的辦公桌後,偏到了牆角不遠處。
牆角的位置正好在視線死角,被幾張辦公桌擋住了。亂步放輕了腳步,一點聲音都沒發出地靠近了那邊,走得越近,視野里牆角露出的空間就越多。
最終,他停在了牆角一米遠的位置。,低頭看著兩個背對著他啃著肉包子的小蘿蔔頭。
一個坐在小板凳上,一個直接坐在了地板上,兩個小蘿蔔頭面對著牆角,手裡各自抓著一個大大的肉包子,還在冒著熱氣。
站在了他們身後的亂步把燈光擋住了。
咀嚼著美味又熱乎的肉包子,奈奈子聳動著撐得鼓鼓的腮幫子,抬起了小腦袋,黑漆漆的圓眼睛對上了亂步眯起來的眼睛。
慢慢吞吞地又咀嚼了好幾下,奈奈子努力地把嘴裡的肉包子吞了下去,然後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用油紙包起來、被壓得癟癟的肉包子,然後抬起小短手,把肉包子舉起來給亂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