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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戈里和那些小孩子不一樣。」亂步喝了口湯,懶懶散散地回答她,奈奈子問一句,他才答一句。
「哪裡不一樣?」奈奈子漆黑的圓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亂步。
想要伸向豬排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亂步維持著拿筷子的姿勢思考了一下,然後用理所當然一般的自然語氣回答道:「果戈里會用槍。」
奈奈子:「……?」
她的笨蛋爸爸在說什麼屁話?
哪來的槍?她都在偵探社裡晃蕩了四年了,連把水槍都沒見過,見過最危險的東西就是社長的刀和醫務室里的手術刀,果戈里怎麼就直接快進到會用槍了?夏日祭上射氣球的那種玩具槍嗎?
奈奈子的小腦袋上有很多小問號,完全沒搞懂亂步在胡說八道什麼東西。
沒等她繼續問,亂步就先發制人占領了話題的制高點,揮著筷子對著奈奈子催促道:「快點吃飯!反正果戈里過兩天就回來了,你這幾天放學自己回偵探社,有事就打電話叫爸爸去接你。」
「……噢。」
奈奈子老老實實繼續低頭扒飯去了。
吃過晚飯,亂步去樓下遛貓消食了,奈奈子沒有跟著他一起去,看到亂步出門了,就偷偷跑去了醫務室。
她站在醫務室門口探頭朝裡面看了一會兒,與謝野看起來不是很忙,正坐在醫務室里的辦公椅上,手裡拿著好像是傷口圖鑑之類奇怪的照片,對著燈光仔細查看上面的傷口。
照片有點血腥,不過奈奈子沒有什麼感覺,她鑽進了醫務室里,跑到了與謝野的身邊叫她:「晶子姐姐。」
「嗯?」將手裡的照片反扣在了桌上,與謝野轉頭看向了她,臉上是溫和的微笑,「怎麼了嗎?」
在「果戈里跑哪裡去了」和「果戈里真的會用槍嗎」這兩個問題間糾結了一會兒,奈奈子還是選擇了前者,一板一眼地對著與謝野問道:「果果里,去哪裡了?」
與謝野輕笑了一聲,像是有些忍俊不禁,她對奈奈子解釋道:「只是織田先生工作忙,所以讓果戈里去幫他照顧幾天小孩子而已,沒什麼事,過幾天果戈里就回來了。」
奈奈子「噢」了一聲,比起她滿嘴跑火車的爸爸,她還是比較相信靠譜的與謝野,而且與謝野的這個回答顯然正常多了。
她想了想,還是又問道:「那果果里,會用槍嗎?」
「這個嗎……」與謝野的臉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她靠在椅背上,想了一會兒,沒有直接回答奈奈子的問題,反而是問道:「奈奈子想學槍嗎?」
奈奈子搖頭:「槍,砰的一下,手會拿不住,痛。」
她不知道日語的「後坐力」和「脫臼」怎麼說,都不是日常生活中會接觸到的詞語。
「……也對。」與謝野摸了摸她的腦袋,「槍的後坐力對你來說還是太大了,等中學的時候再說吧。」
【銃の反動】
(槍的後坐力)
奈奈子記下了這個詞的說法,然後又理解了一下與謝野的這句話,慢了一拍,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所以社裡真的有槍是嗎?!日本的槍枝管制也太鬆懈了吧!】
她開始懷疑亂步說的「果戈里會用槍」是不是真的了。
作為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奈奈子趕緊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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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升入四年級之後,亂步幾乎就沒有來學校接過奈奈子了,只有果戈里偶爾會在溜出門玩後,拐來和奈奈子一起回偵探社,大部分的時候,奈奈子都是自己走回偵探社。
不過實際上,在日本,小學生沒人接送才正常,念到四年級了,除了家裡有錢司機接送的小孩以外,奈奈子就沒見過其他有家長接送的小孩。
果戈里還在織田家,因此奈奈子今天也是自己走回偵探社。
她背著書包,慢慢騰騰地從聖夜小學往偵探社的方向走,拖拖拉拉的,一個人孤零零地埋頭走路,在路過乾涸的水溝時,剛想要過橋,就看見水溝下好像蹲著一個人。
溝渠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枯竭的,奈奈子一年級剛上學的時候路過這裡,這條一米多深的溝渠就已經是乾涸的了,只有些許枯枝落葉散落在溝底,不時有環衛工人來清理。
她站在橋邊,沒有走上橋,只是低頭看著那個蹲在水溝里的人,雖然只能看到這個蹲在溝底的人影的後背和後腦勺,但是奈奈子還是覺得這個人影有點眼熟。
衣服是軍綠色的,好像是制服,腰間別著像是一振刀,刀鞘是白色的,看起來有點像是西洋刀。細碎的白色短髮飄逸,發尾帶著一點緋紅的顏色,就像是紅尾巴的白色金魚。
奈奈子盯著金魚的「紅尾巴」看了好一會兒,越看越覺得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紅色的「尾巴」忽然晃了一下,蹲在水溝里的人倏地抬起了臉,是一張清秀的男人的面孔,年紀大概二十上下,很年輕,臉上帶著微笑,闔著雙眼。
「你在看什麼?小妹妹。」男人對奈奈子問道,臉上微笑的弧度沒有分毫變化,語氣輕緩得像是細細流淌的溪水。
奈奈子撓了撓腦袋,回答的語氣像是曬乾的橘皮一樣乾癟:「……我看一下、你在看什麼。」
畢竟一個蹲在水溝底的人看起來還是很神奇的。
男人站起了身,「看」著她回答道:「我什麼都沒有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