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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偵探社確實是一群「惡徒」,還是在又一次謀害政府要員的時候被抓了個現行,監控錄像和人證物證要多少有多少——但是說不定呢?
沒準亂步先生……江戶川亂步,就是一個把僅剩的良心留給了自己的女兒的男人,真的沒有讓他的女兒摻和進這些事情里。
根據規定,在訊問的時候,他是不可以將案件的信息透露給被訊問人的,以免對方通過這些訊息謊報口供,但是面對這個似乎真的一無所知的小孩,問話的警察甚至覺得她有些可憐。
父親是個正在逃亡的通緝犯,可她卻還什麼都不知道,就這麼茫然無措地被抓了進來,連話都不敢說,回答問題的時候蒼白的小臉上浮現不出一絲情緒,想必是害怕得連反應都做不出來了。
他還是忍不住對她透露了一點其實並不要緊的信息:「江戶川亂步目前還沒有被逮捕……他刺傷了特務科的種田長官後逃走了。」
「喂!」一旁的同事小聲呵斥了一聲,提醒他不要多說。
但是話已經說出來了,即使想吞也吞不回去,奈奈子已經聽到了他說的話。
這是奈奈子這四天來,第一次有人告訴她這件事的細節,在那之前,她所知道也只有「偵探社殺了人」這樣含糊不清的語句,除此之外,到底是誰的人、因為什麼殺的人、怎麼殺的人、被殺的是誰——這些事情她都一概不知。
【……你認真的嗎?】
奈奈子漆黑的眼睛像是乾涸的墨,一晃不晃地注視著和她說話的那個警員。
她想像不出來,自己連走路都嫌麻煩的爸爸,是怎麼做到刺傷了塊頭那麼大、真的像是個「火山頭」的種田爺爺——雖然種田爺爺的名字叫「山頭火」,但是奈奈子老看成「火山頭」——然後還能成功跑路的。
但是兩個警察都不說話了,上午的問話已經結束,看守打開了門,奈奈子站起身,離開了訊問室,想著拘留室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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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是醃蘿蔔、醋昆布,還有水煮雞肉,味道很一般,但是管飽,大概是按照成年女性一餐的分量準備的,奈奈子只吃了三分之二,就放下了筷子,剩下的飯菜裝在餐盤裡,很快也就被看守收走了。
拘留所里當然是沒有下午茶和小蛋糕的,奈奈子繞著房間走了一會兒,感覺肚子裡的飽腹感沒那麼明顯了,才爬到了床上,躺下,一扯被子,開始睡午覺。
午覺睡得很不舒服,奈奈子迷迷糊糊地好像做了幾個夢,斷斷續續的,但是在醒來之後,就全都忘了個精光,只覺得沒睡好,腦袋有點痛,被硬床板硆到的後背也有點痛。
睡醒了之後,她坐在床上,又垂著腦袋發了一會兒呆,腦子裡想著之前川邊飛鳥說的話,現在還多了早上那個來訊問的警員說的話,但是不管她怎麼想,她還是不覺得偵探社會犯罪。
除了「非法僱傭童工」以外,偵探社有可能違法的地方,可能也只有「偷稅漏稅」,最嚴重的話,或許還可能「非法持有槍械」。她一點也想不出來,偵探社怎麼會「殺人」、「竊密」、「危害國家」,畢竟在她的眼裡,偵探社裡只有四種員工。
加班到沒有時間去犯法的獨步哥哥、
上班都在摸魚甚至是直接翹班怎麼可能還有閒工夫去犯罪的爸爸和太宰他們、
挪用上班時間干自己的事情(比如寫小說和研究醫學)的織田和晶子姐姐,
以及——
非法僱傭的未成年社員ABCD,例如:中某敦,泉某花,某崎潤一郎等。
如果說她一覺醒來,有人告訴她「偵探社倒閉了」,奈奈子大概還是能十分勉強地接受的,但如果她一覺醒來,有人告訴她「偵探社殺人了」,奈奈子只會想告訴對方「造謠犯法」。
但是告訴她「偵探社殺人了」的人,是警察。
奈奈子想到了他的笨蛋爸爸在提到有關案件的工作時,經常會說的一句話:
「——這個城市的警察可真都是些無能傢伙。」
厚重的鐵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了,早上才見過的看守對著唯一關著人的這間拘留室里喊話:「江戶川奈奈子,提訊了。」
奈奈子慢吞吞地跟著看守又去了提訊室,在那張她已經坐過了好幾次的椅子上坐下。是鐵製的椅子,直接被焊在了地面上,並不能移動,固定在半邊訊問室正中稍靠前一些的位置,能夠讓玻璃另一側訊問的警察看見被訊問者的所有動作。
這一場訊問的警察還沒有進來,奈奈子低著頭,扯著衣服的下擺,把衣服的下擺像是疊花邊一樣,折起一個個小褶子,然後疊在一起,一邊等著「無能的警察」再來問她那些她都已經背下來了的問題。
【……有點想回家。】
奈奈子在心裡想到,黑漆漆的眼睛盯著手裡的衣擺,過了好一會兒,才很緩慢地眨了一下。
雖然拘留所呆著沒有很難受,但是她也不想呆在這裡,她想要快一點回家,冰箱裡的鮮牛奶馬上就要過期了,她周六晚上晾在陽台的睡衣也還沒收,她寫完了周末作業之後,書包也還沒有收拾。
但是爸爸不知道在哪裡,他們說亂步「逃走」了,還有果果里,他好幾天之前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她現在不能回家,而且還只能自己一個人呆在這裡,大家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