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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晶聽說這個反而對賀北安的好奇更加了一層,她看了眼旁邊繼續看書的沈芷。
沈芷今天格子衫配工裝褲,背著雙肩包,短髮離肩膀還有幾厘米,她穿得過於寬鬆,女性的曲線並不明顯。沈芷剛進電視台的時候,白晶對她還有所忌憚,畢竟小地方的事業單位埋藏著不少關係戶,而沈芷臉上一直半咸不淡的樣子。很快,她就發現沈芷沒關係。大概是沈芷經常面無表情,所以臉上多餘的紋路一條沒有,白晶起初不太猜得到她的年紀,直到得知沈芷比她大五歲,她再也不把沈芷當對手。
一個沒關係、年紀又大、整天冷著一張臉的女人,還是個臨時工,自然不配做她的對手。
白晶把話題引到了沈芷:「芷姐看什麼書呢?」
「《農民進城防騙手冊》。」沈芷給白晶看了眼封面,「要看嗎?」
白晶嫌棄地笑了兩聲:「不用了,你自己看吧,這書不太適合我。」
採訪車停在四中西門。
下車前,白晶又把剛才對攝像的話向沈芷重複了一遍:「芷姐,一會兒我採訪賀總的時候,你儘量拍我右臉。」
這次不是問句而是祈使句。
四中是桉城最好的高中,重本上線率也遠高於周圍其他縣市,不少外地考生慕名而來。賀北安和四中協議在他開發的小區附近建分校,意向書已經簽了。
今天開學典禮,賀北安也被請了來。
一進校門,便能看見歷屆優秀學生的大照片,高中肄業的賀北安夾在其間顯得十分突兀。
白晶一個個看下去,突然她的目光定在十年前的理科狀元上,上面寫著沈芷兩個字,她指著照片問李哥:「這長得是不是特別像芷姐?」
照片上的女生穿著四中特有的白底紫道的校服,下巴上挑,一幅拽得二五八萬的樣兒,旁邊的相片都是笑的,只她的嘴抿著。
「什麼像,就是。」
「芷姐當年是全市第一?」
攝像嗯了一聲。
「那她怎麼來台里了?」
「那誰知道。」
兩人看了看不遠處的沈芷,很有默契地沒再聊這件事,談多了好像罵人一樣。
此時得知沈芷的畢業院校,白晶著實驚了一下,可再好,也不過是個臨時工,她心想,回去要跟朋友說一說這事兒,她當年文化分也就專科水平,現在也是能出鏡的正式職工了,沈芷得多不識時務才能混成現在這樣。
沈芷好像並沒聽見其他人的對話,把取景框對準了體育館。十年前,體育館剛剛修好,高考完的表彰大會就是在這兒,她站在主席台上講學習經驗。
「我們先去校長室看看吧,採訪一下校長。」白晶建議道。
沈芷遲疑了下,還是沒說出拒絕的話。拍宣傳照是她分內的事兒,如果她爸沈副校長見到她尷尬,她也沒辦法。
作為四中主管教學的第一副校長,四中能有今天的升學率,沈副校長功不可沒。他本來是笑著,一看到沈芷,一瞬間尷尬錯愕不滿一齊湧現,雖然他從外人嘴裡得知女兒去了電視台當臨時工,但親眼看到是另一回事,注意到有鏡頭在拍他,眉頭的川字馬上又舒展開。
沈副校長身材高大,襯得普通身高的王校長有點兒矮,金邊眼睛遮蓋了他的嚴肅,看起來遠不如王校長親切。
王校長是前兩年從外地調來的,沒見過沈芷,也就不能把她和學校的優秀校友對號入座。
尷尬的只有沈副校長。
兩位校長坐在會客廳的黑色皮沙發上,背後是本地書法家的墨寶,上面的草書十分狂放。
白晶請兩位校長談談對賀北安的看法,先是王校長說,王校長並不熟悉以前的賀北安,主要談現在的合作,話題拋到沈副校長那裡,沈副校長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他說當年對賀北安不太熟悉,不過聽他的班主任說,很有集體責任感。
即使是誇獎的客套話,沈副校長也說得很勉強。
他可不是不熟悉賀北安,高中三年,賀北安是主席台上的常客,他在主席台並沒什麼露臉的事情,都是在念檢討,沈副校長尤其討厭他那嬉皮笑臉吊兒郎當的樣兒,篤定他一輩子沒出息,不止一次叮囑女兒離他遠一點。
會客廳很大,一面牆貼滿了四中歷年來獲得的獎勵和優秀學生照片。沈芷一斜眼又看到了自己。
有人敲門,是行政部的小張老師:「賀總來了。」
沈芷的相機從下往上掃,來人腿很長,走路很快,腕錶顯示了他現在的財力,不過比表更吸引沈芷注意的是他手上的疤,右手的疤痕蜿蜒到指縫,十分的驚心。在賀北安入局土石方前,有人在桉城壟斷了十多年,每次外地有人想入局,都會引起一場血拼。沒人知道賀北安是怎麼虎口奪食的,但他在醫院躺了三天後,本地做土石方生意的人就從一家變成了兩家。
賀北安充分考慮到攝像需求,與兩位校長握手的時間不長不短。
沈芷好多年沒見賀北安了,這次見,他好像白了點兒。他上學的時候臉是真不白,一張臉的膚色比耳後黑了三個色度。
賀北安好像沒認出沈芷,眼睛在她臉上飛快掃過,反倒對著十分熱情的女記者禮節性地笑了笑。
沈芷端著相機很體貼地為白記者捕捉到了這一幕。
第2章 倒數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