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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三叔到汽車站接你?」
沈芷沒否認:「我的自行車還在汽車站。」
路邊小飯館的燈格外的亮,賀北安問她:「餓了嗎?」
沈芷本想說不餓,但她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反問道:「你想在這兒嗎?」
賀北安停下車,雙手向兩邊攤開,等沈芷下去,他才停了車。
兩人進了小飯館,飯館這個時間段正是人多的時候,好多都是附近的工人,聚在一起喝酒扯閒篇。小飯館不講究,四處環繞著香菸製造出的煙霧。
賀北安問她:「你二兩面夠了嗎?」
「我吃了晚飯,現在不餓。」
「那你剛才怎麼不說?」
「你不是餓了嗎?」除了吃飯,她想不到賀北安為什麼要跟她借錢。
賀北安看了沈芷一眼發紅的臉,沒再說話,直接向老闆點餐:「三兩牛肉麵,再加二兩牛肉,算了,就三兩面,再給我一碗開水。」
老闆跟賀北安認識,見他帶了一女孩兒來,打趣道:「你女朋友?」
「同學,別亂開人家玩笑!」
付完錢,賀北安對沈芷說:「你在這兒等著,我馬上回來。」
等賀北安走了,沈芷又走到前台,跟老闆說給剛才賀北安點的面加二兩牛肉。
她坐在座位,周圍都是一群中年男人在侃大山,有一個人說他鄰居家的女孩兒被人搞大了肚子,四個月了,現在正跟男方要賠償,說完又感慨道:「才初中啊,現在的孩子真是……」
周圍的目光刺過來,沈芷取出耳機堵上了耳朵。
麵條剛到,賀北安就回來了,他手裡拎著一個塑膠袋,袋子裡裝的是耳罩和手套。他把袋子扔給沈芷:「給你的。」
賀北安又將手邊一碗開水推到沈芷面前,看沈芷一臉疑惑:「捂捂手吧,你看凍得你。」
他拿筷子扒了扒面碗,「我靠,今天老闆怎麼放這麼多牛肉?」以前不另外加有兩片就不錯了,今天跟中彩票了一樣,他沒多想,便埋頭吃麵。
沈芷的手捧著開水碗,低頭看桌面的污漬。小飯館裡的21寸彩色電視正在播放本省新聞,領導穿著運動鞋在田間視察。
她聽見手機震動聲,以為是自己的手機在響,這頭賀北安已經掏出了電話,他隨手扯了片紙巾擦嘴,就開始說話:「龍飛要找人打我?靠,龍飛這他媽誰啊。」
「旅服學院那個,他們學院不是有朵花要對你以身相許嗎?龍飛就那朵花的男朋友,現在可能是前男友。」
「有病吧這人,告訴你們,別他媽幫我約架,你告訴他,我作為一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是受法律保護的,我要被打了,馬上讓警察找他,連破案步驟都省了。」
「賀哥,你喝多了吧?」在中學生的江湖裡,打架報警是最不入流的,惡劣程度高於約架不來。
「正吃飯呢,沒事兒就掛了。」
沈芷發現,賀北安在用的手機和她差不多,除了接打電話發簡訊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別的功能。
「誰要打你?」
「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
「為什麼?」
賀北安嘆了口氣:「人善被人欺,欺負老實人唄。」
「你說的老實人不會是你自己吧。」
「我要不老實,天下就沒老實人了。」
老實人賀北安嘆完氣繼續吃麵。
直到賀北安的面見了底,沈芷問他:「要不要再來一碗?」
「夠了。一會兒我可就騎快了,你把耳罩手套戴上。」
「你戴吧。」
「我也得戴得下啊。」賀北安看沈芷的圍巾系得不好,指點道,「你把口鼻罩住。」
沈芷上下打量了一下賀北安,「你不冷嗎?」
「不冷,冷我自己還不知道嗎?」
賀北安沒說謊,他果然騎快了不少,偶爾賀北安的腿碰到沈芷,沈芷只是再往裡側一側,她知道賀北安不是故意的,賀北安也知道她根本不想聽對不起,所以兩個人有默契地保持沉默。
沈芷的耳朵被耳罩和圍巾包住,聽不到賀北安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她渾身包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周圍靜謐得可怕,賀北安也不再說話。快要到桉城城區時,她之前坐的大巴超過了他們。
賀北安問她:「沈芷,你坐的是不是就那輛?」沒等沈芷說話,賀北安就讓沈芷扶好了。
他連著喊了兩聲,等大巴停下,他一個急剎閘,沈芷左腳著地,他雙手下意識地箍住了沈芷,手臂正碰到沈芷的胸部邊緣,沈芷穿得很厚,賀北安並沒意識到這個問題,他衝著大巴又喊了一聲:「等會兒,有人!」
橫樑帶人,是進不了城區的,何況還是大巴快些。
沈芷坐在大巴車上回頭看,賀北安已經把橫樑上的外套披在了身上。
她摘下耳罩,把圍巾抹到脖子上,露出並不算紅的臉,大巴車上的小電視仍在放殭屍片,一個女孩子被送到富人家沖喜,轎子裡的人在哭,外面吹吹打打,好不熱鬧,吵得她一陣心亂。
找耳機的當兒,沈芷突然想起她的書包還在賀北安的背上,她沒賀北安的電話地址,恐怕只能開學才能拿到了。別的都沒關係,關鍵是手機還在書包里,要是金美花給她打電話……
沈芷的自行車孤零零地停在汽車站門口,她騎上車以最快速度往家騎,到了家她得馬上告訴金美花。她越騎越快,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沈芷握著車把的兩隻手浸出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