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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掌控州郡官署以及文書案卷眾的一州別駕,則要留給荀彧。
他從中山太守的位子上升為冀州牧,離開中山之後中山太守的位子就空了下來,中山郡是冀州的北方門戶,不能隨隨便便從下面提拔上來一個太守,荀攸沉穩持重,讓他出任中山太守,至少不用擔心幽州那邊忽然發生變故。
至於其他人,都官從事、簿曹從事、兵曹從事、典學從事、勸學從事等諸部從事都還空著,不怕官署中人多,只怕他們人不夠多忙不過來。
諸部從事看上去只主管一樣事情,整個冀州的公務堆積在一起數量也相當可觀。
郭嘉神神在在坐在他們家主公身側,看這人恩威並施遊刃有餘的模樣竟然不合時宜的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感慨,就在前不久,他還擔心他們家主公心軟心善拿捏不住底下那些小心思不斷的傢伙,現在看來,他是操心操錯了地方。
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主公以前不顯山不露水,弄得他總以為自己跟了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主兒,現在看到他從容應對這種場面,不得不說,心情是相當的複雜。
原煥察覺到郭嘉奇奇怪怪的目光,瞥了他一眼沒有太在意,將諸部從事的任命書送到掩飾不住激動之色的辛氏兄弟還有其他人手中,等他們接過任命書行禮退下,這才抬眸看向沮授。
沮公與已經心如止水,不管接下來是回家種田還是像在韓馥手下一樣任個閒職他都不會感到意外,即便他覺得上首這人心慈手軟,也不覺得自己能夠擔任州郡要職。
除非這人是個傻子。
他不信這人不知道他曾建議袁紹斬草除根,若是這樣還能讓他手握實權,不是傻子是什麼?
雖然他沮公與自認為品性尚可,談不上是什麼德才兼備的端方君子,但也是個光明磊落的人,他篤信自己不會因私廢公,別人可不一定這麼想。
如果只是心慈手軟,有猛將良臣輔佐也能成就一番事業,如果是個傻子,莫說事業,過些年甚至能把家底都賠出去。
沮授垂眸斂目,自嘲的扯扯嘴角,已經做好離開的準備。
不過,沮公與的猜測似乎一直都不怎麼準確,甚至可以說從來沒猜對過,只是他自己至今沒有察覺到,但凡他回過頭想一想,就會發現不管他猜什麼,最後的結果必然和他猜測的截然不同。
原煥壓下最後一份任命書,眉眼含笑宛若謫仙,「如今天下大亂,在座諸位皆蒙受皇恩,當盡力匡扶漢室安定天下,然而齊桓公沒有管仲無以成霸業,越王勾踐沒有范蠡難以保存越國,煥雖不才,亦有扭轉乾坤之心,公與雄才偉略,可有良策應對迭出亂象?」
沮授:……
沮授猜了很多種情況,唯獨沒有猜到這人會問他這些。
想當初,袁紹奪取冀州成為冀州牧,徵辟他為從事僚屬,見到他的第一面問的也是這些,甚至連說辭都相差無幾。
要說這是湊巧,他說什麼都是不信的。
可要讓他回答,一時半會兒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答。
當初袁紹問策,他陳述形勢侃侃而談,如今袁氏族長在此,他能說的依舊還是那些,分析利弊推演局勢出現一次是他能力出眾,同樣的話說兩次,那就不是指點江山,而是貽笑大方成為天下人的笑料。
果然是來者不善啊。
沮授陷入沉默,原煥也沒指望他能跟在袁紹身邊時那樣慷慨陳詞言無不盡,倒不是覺得自己比袁紹差,而是知道沮公與丟不起這個人。
袁紹來冀州時,董卓尚未伏誅。
——將軍弱冠登朝,則播名海內;值廢立之際,則忠義奮發;單騎出奔,則董卓懷怖;濟河而北,則勃海稽首。振一郡之卒,撮冀州之眾,威震河朔,名重天下。【1】
袁紹出身汝南袁氏,單說身份,袁紹和他相比是小巫見大巫,沮公與之前評價袁紹的話,放到他身上同樣合適,甚至還會更合適。
以冀州為本,向東平定黃巾之亂,向北打敗公孫瓚,除掉冀州附近的黑山賊,以兵力降服戎狄征討匈奴,等到那時,黃河以北無人再能與他爭鋒。
統一河北,招攬天下英雄,迎天子至鄴城,以天子之名征討不臣……
該說的以前已經說的差不多了,如今冀州牧換了個人,他要還是老一套說辭,就算這話放到現在一點錯都沒有,傳出去也總會有點奇怪。
開口沒法開口,不開口又失禮,說話不說話都要落人把柄,兩害相權取其輕,比起胡亂說上一通,顯然緘默不言更適合當下。
辛評辛毗擔心的看向沮授,他們共事已久,沮授本事如何他們都看在眼裡,讓他們眼睜睜看著同僚被刁難他們心有不忍,可是讓他們這時候站出來也不妥,一是他們自己尚且自顧不暇,二就是他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州牧大人看上去溫潤清雅令人如沐春風,怎麼這會兒如此難纏?
田豐脾氣暴躁,看沮授陷入兩難的境地,眉頭一豎正要扔下剛送到手上的任命書和沮授一起離開,就聽上首又傳來溫溫柔柔的聲音,「冀州治中一職正在缺中,公與遠見卓識,治中之職非公與莫屬。」
沮授:!!!
辛氏兄弟:!!!
田豐:!!!
田元皓默默撫平被自己抓皺的任命書,假裝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