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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嘴上說著已經讓步到不能再讓了,真到了那個時候其實還能再讓讓,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時間就像海綿里的水,只要願意擠,總能再擠出來點兒,世家大族的忍耐力也是同理,只要願意忍,底線總能繼續往後退。
畢竟不能忍的都變成了平頭百姓,家產田地全被沒收,族中子弟被遷到偏遠邊地美名曰勞動改造,世家子君子六藝都要學不假,但是真正學通六藝的沒有幾個,大多都有些偏科,只有讀書認字這一項是必備的本事。
人被扔到犄角旮旯的山溝溝里,不耐著性子給小娃娃們啟蒙就只能餓死,畢竟那地方人生地不熟,讓他們干粗活他們也干不來,只能官府讓幹什麼就幹什麼。
想在教書的時候悄悄使壞也不行,小娃娃們一片白紙什麼都不懂,他們家裡的長輩懂的也不多,但是官府的長官不可能不認字,一旦使壞被發現,再等著他們的就不是勞動改造了。
之前伏完董承等人去關中不就是勞動改造嗎,結果使壞被發現,直接被呂奉先呂大將軍衝到藏身之處劈成兩半,聽說屍體在城門處掛了好些天,嚇壞了不少過路的百姓。
前車之鑑後事之師,他們總不能明知前面有坑還非要往裡跳。
汝南袁氏和弘農楊氏達成共識一意孤行,跟在袁氏後頭走的那些世家也沒啥反應,士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總不能他們吃虧而別的世家賺的盆滿缽滿,這不合理。
總之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要吃虧也是上頭的大世家吃虧,天塌下來有別人扛著,他們還是躲在底下老老實實過日子吧。
鄴城那邊再怎麼折騰也不可能把他們打壓到泥里,寒門子弟那麼多,想和他們平起平坐哪兒有那麼容易,窮苦村寨和偏遠小城裡能教出來多少天才,與其冒著天大的風險和袁氏作對,不如想法子讓自家後輩加把勁努力努力,好吃好喝把人養那麼大,再比不過窮鄉僻壤里出來的泥腿子丟不丟人?
不管怎麼說,總之再接二連三的雷霆手段之下,至少明面上看來所有人都老實了。
袁紹本來還期待著中原那些傢伙能搞出多大的動靜,結果可好,還沒開始演戲就結束了,虧他還想著如果鬧的夠大就煽風點火助助威,呸,豎子不足與謀。
早說沒本事和他們家大哥作對不就得了,最開始能認清楚自己不就不會大老遠跑去并州找幫手了,他是袁氏子不假,可他上頭有個嫡長兄,長兄當家做主他能做什麼?
沒一個靠譜的,晦氣。
袁本初穩下心神,將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拋之腦後,不敢和兄長對視,坐下後垂下眼帘將他和他的下屬們在并州干出的實績一一匯報,試圖用這些來讓手段愈發無情的長兄升起幾分惻隱之心。
雖然他有點小心思,雖然他試圖煽風點火,但是畢竟還沒開始煽事情就結束了,沒有造成真正的麻煩就算不得什麼,他們在并州作出的實績才是真的。
兄長大人有大量,看在他們幹了那麼多活兒的份兒上,既往不咎可好?
袁紹心中惴惴不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袁術說的不好聽,但是卻不得不聽,就算這屋檐原本是他家的屋檐,現在也和他沒關係,他不是孤身一人,妻小家眷都跟在身邊,即便兄長看在他們是兄弟的份兒上不會虧待他的家小,到底和他自己親自照看不一樣。
原煥倒沒想那麼多,他早知道這個弟弟有野心,有野心又不算太傻,知道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偶爾有些無傷大雅的小問題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并州距此路途遙遠,本初此行辛苦,接下來的事情我自會妥善處理,爾等放心便是。」
袁本初表示,他還真不敢放心,「大哥,接下來……」
「先帶著家眷住在府上,官職年後再做安排,到時候要出去住還是留下看你自己的意思,為兄不會攔著。」原煥打斷他的話,不想袁紹再胡思亂想,索性直接把事情說清楚。
需要安排的不只他袁本初一個人,還有荀諶審配顏良文丑等人,這些在并州都是能獨當一面的人才,官職太低了配不上他們的才幹,太高了又容易讓他們生出不該有小心思,具體如何還得商量之後再定下。
具體什麼時候商量,怎麼著也得等到過完年。
前些天忙的事情夠多了,他現在只想安安穩穩過的好年,不想琢磨別的事情,他那麼和善一個人,還有什麼需要擔心的地方?
袁紹:……
大哥、和善、大哥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錯覺?
不能看上去和善就當自己和善,現在出門問問,除了冀州的百姓對他誇讚的上了頭失了智,其他哪兒不覺得他笑裡藏刀。
他們自家兄弟,不用連他也瞞著。
袁紹神色複雜的看了看慢條斯理神色自若的兄長,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出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詢問他身邊幾人接下來會被派到何處,確定了他的屬下們回來之後也不會吃虧才起身告辭。
天色不早了,他們的確得收拾收拾休息幾天,打起精神才好面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各種局面。
袁紹起身,荀諶等人自然要跟上,荀彧跟著出去安排他們的住處,一行人之前在鄴城待過,以前的宅邸已經被賜給別人,現在要去別人家住客房。
戲志才看著他們走遠,回過神搖頭笑笑,「袁本初還能關心屬下的去處,倒是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