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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入京之前兼領并州牧,只是董賊心大,一心只想入主長安,看不上戰亂不斷的并州,是以只頂了個官職,連上任都不曾去過。」原煥抿了抿唇,坐正了身子看向郭嘉,「自南匈奴休屠各胡叛亂,朝廷無力平亂,自定襄以西,雲中、雁門、西河等郡相繼為胡人所占據,奉孝覺得,若袁紹領了并州牧一職,能否降服并州諸胡?」
郭嘉愣了一下,眼中光芒比剛才更盛。
自武帝反擊匈奴,并州便成為「制天下命」的重要邊郡,與胡人接壤的州郡一直都有重兵把守,并州兵燹不斷、地廣人稀,和羌胡盛行的涼州相比也不遑多讓。
光武帝建武年間,前來歸附的南匈奴被安置在并州,匈奴王庭亦是南遷到并州西河郡,此後塞外烏桓來投,并州的雁門、朔方、太原三郡以及幽州郡縣都被用來安置烏桓人。
涼州羌胡盛行,并州同樣是胡漢雜居。
當年光武帝將歸附的胡人安置在邊郡,是希望他們能為大漢鎮守邊疆,漢室強大的時候,南匈奴、烏桓各部的確乖乖聽話,但是時過境遷,隨著朝廷在塞外的威懾力越來越小,原本內遷的胡人也按捺不住開始生亂。
桓帝靈帝年間,并州雲中郡和五原郡便落入匈奴之手,朝廷無力鎮壓反叛,事態愈演愈烈,直到靈帝末年,不光雲中和五原,周邊的定襄、朔方、上郡盡數被胡人掌控。
朝廷派去的并州刺史名義上管理一州之事,實際的管轄範圍僅僅只有上黨一地,甚至連僅剩下的沒有被胡人占領的上黨郡,境內也是匪患叢生。
直到中平四年,休屠胡反叛。
匈奴休屠部落早在西漢時就占據了河西一帶,此後雜居於并州、涼州、關中,比南匈奴歸附的更早,但是卻沒被朝廷重視,甚至在南匈奴歸附後直接將休屠諸胡歸屬南匈奴單于管治。
中原叛亂不斷,朝廷的兵馬不夠用,只能不斷徵調匈奴各部四處平亂,休屠部落不是南匈奴嫡系,南匈奴單于每次徵兵都從他們那裡征,壓榨越來越狠,怨氣也越積越多。
被徵調無度的休屠各胡終於起兵造反,先殺掉西河郡太守和并州刺史張懿,然後聯合南匈奴左部胡,聚起十萬之眾,殺掉南匈奴羌渠單于,擁立須卜骨都侯為新單于。
再之後,就又是朝廷那令人摸不著頭腦的安排了。
南匈奴內部生亂,靈帝不許前去幽州平亂張純之亂的羌渠單于長子於夫羅返回繼承單于之位,被休屠胡擁立為新單于的須卜骨都侯也很快死於叛亂,偌大的匈奴部落,竟然陷入沒有單于的境地。
於夫羅沒法回去,不得不南下流亡,和白波軍、黑山軍這些起義軍一起劫掠為生,前些日子剛被被曹操打敗,如今好像已經率領殘餘部眾南下奔逃。
兗州往南,正好是袁術袁公路的地盤。
郭嘉整個人都支棱了起來,也不擔心他們家主公會不會被不省心的弟弟氣到,更不擔心這人見了那倆人後回來暗自傷神。
是他看走眼了,人都是會變的,生死之際感悟最多,再軟和的脾氣經歷過滅門之事也會強硬起來,主公還有袁璟小公子,就算為了小公子,也不會因為那倆人傷心。
他們家主公不會躲起來舔傷口,他只會把惹到他的人揍的渾身都是傷。
他們有錢有糧有兵有馬,怎麼也輪不到他們受委屈。
第36章 舉世皆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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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月升,夜風吹到身上已經有些涼意。
呂布動手絲毫不留情面,袁紹袁術狼狽的摔在外面,臉上帶著如出一轍的錯愕,他們記憶中的大哥溫柔和善,連重話都沒怎麼說過,怎麼會如此不留情面?
袁紹艱難的站起來,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緊閉的大門,無視呆呆愣愣的袁術,走到大門前面低頭跪下。
他來中山之前已經做好了被責罵的準備,不管怎麼說,族人慘死都有他們的錯,再怎麼辯解也沒有用。
大哥還活著,之前做的一切打算都得推翻重來,他不可能放棄袁氏子弟帶來的利益,無論如何不能讓大哥對他視若仇讎。
冀州如今已經在他的掌控之中,大哥沒有回汝南,反而來到中山郡的封地,究竟是想幹什麼?
袁術愣愣倒在台階上,就算袁紹就在旁邊也沒有任何打架吵架的欲望,被冷風吹了半晌,也不敢相信他被親哥趕了出來。
大哥這是……不認他了?
角門處,張遼和趙雲蹲在門裡盯著外面的兩個人,在他們腳底下,袁紹袁術帶來的那些護衛橫七豎八的躺著,沒比外面倆人好哪兒去。
兩個人一個是冀州牧,一個是加封假節的後將軍,所謂假節,乃是天子以符節借與臣子,令臣子威懾一方所用,都不是隨隨便便能消失的人,可以讓他們吃點苦頭,但是人不能死在他們府上。
夜風卷過台階,侍女帶著食盒過來給他們送飯,張遼拍拍衣服站起來,招呼趙雲先吃飽再說,「這幾天有的忙,袁紹來了府上,中山境外沒準兒會大軍壓境,今天晚上我在這兒守著,你回去睡覺,明天派人加強戒備。」
趙雲點點頭,扭頭看看外面仿佛石像一樣的兩個人,有些擔心的問道,「不用給他們送飯嗎?」
張遼撇撇嘴,「沒事,一頓不吃餓不死。」
兩人正說著,就看到呂布臭著臉拎著一個更大的食盒過來,以為這人要和他們一起吃飯,咬著餅子趕緊給他騰位子,結果人剛挪到一邊,還沒來得及說話,人就邁過門檻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