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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布誅殺董卓居首功,遷奮武將軍、儀同三司,進封溫侯,高順升中郎將,只有張遼一直守在原煥跟前,沒有出頭立功的機會,官職也沒什麼變化。
原煥開始還怕張遼覺得委屈,將人喊到身邊想安撫幾句,然而還沒等他開口,張遼就叭叭叭先安慰上了。
這毛頭小子怕他聽到呂布進封溫侯,爵位比他高,心裡會不舒服,小心翼翼的說話都不敢大聲,好像下一刻呂奉先就要和他們分道揚鑣了一樣。
且不說小皇帝給出的爵位有多少含金量,只看食邑的戶數就知道,呂布的溫侯只是聽著好聽,其實並不會給他帶去多少好處。
食邑是朝廷分給宗室或親信大臣作為世祿的封地,「世祿」二字足以說明不是一年兩年能經營起來的,呂布身邊沒有家僕為他打理封地,估計等到爵位丟了都拿不到封地農戶的租稅。
天下大亂,政令不通,朝廷自身難保,郡縣的賦稅收上來也不往京城送,更何況各地最好的良田都歸世家大族所有。
世族有爵位有食邑,本身不受郡縣管轄,天子大權在握的時候還好,如今天子的廢立被權臣把玩於股掌之間,郡縣的官吏甚至要仰仗那些傳承百年的世家大族。
兵連禍結,郡縣的官吏也不是傻子,實力強大的世族能讓他們低頭,像呂布這樣異軍突起的武將,只要他不親自去封地過問,封地的農戶自始至終都不會知道上頭還有他這個人。
袁氏四世三公,原主年輕,只是繼承上一輩留下來的爵位,自己還沒來得及升官加爵,但是即便如此,經過幾代人的奮鬥,他名下的食邑也已經超過千戶。
原煥無奈的給傻小子解釋其中的彎彎繞繞,覺得那個擔心這人因為官職悶悶不樂的自己也傻得夠嗆。
呂布和張遼帶著大半兵馬搜刮郿塢的金銀糧草,原煥在城外多留了半日,讓高順安排人把袁氏族人的屍身送往汝南老家安葬,他和袁璟小傢伙兒不回去,枉死在京城的族人總得落葉歸根。
裹在狐裘里的蒼白青年站在門前,親自看著士兵將藏匿在郿塢的袁氏族人屍體一具具抬出來放入棺槨,瑩潤如玉的臉不見血色,連唇色都淡了下去,讓人忍不住擔心他會不會隨落山的太陽一起飄走。
幾說幾不說,太陽已經從頭頂落下,原煥疲憊的揉揉眉心,感覺事情已經全部安排妥當,這才吩咐旁邊的忠厚武將收拾行李準備離開。
朝廷不安全,他們要儘早離開是非之地,再到不了能讓他放鬆心神休養的地方,他這身子就撐不住了。
高順不太贊同夜裡趕路,上次白日裡趕路就把這人折騰掉半條命,夜裡識路不清顛簸更甚,他怕這人到不了冀州就病得無法起身,「主公,夜深露重,小公子也已睡下,明日一早再啟程如何?」
原煥沉默了一會兒,到底不捨得讓小傢伙陪他一起受顛簸,叮囑高順明日及時將他喊醒,然後拖著昏昏沉沉的身體洗漱休息。
月色如洗,高順擔心的看著孱弱的主公進屋,沒有驚動其他人,親自去找疾醫問問情況。
主公看到袁氏族人的屍身心情激盪導致傷神,實在不行,他們就多留幾天,把身體養好再說前往冀州的事情。
原煥的身體太過孱弱,疾醫一直沒離太遠,無論什麼時候,只要喊他他立刻就能出現在跟前,絕對不會耽誤時間。
高順找到疾醫,看到桌上改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藥方,移開目光低聲問道,「這些天主公的身體怎麼樣?」
疾醫嘆了口氣,「將軍,大人先前重傷未愈,若好生將養,養個三年五載或許還能養好,可這些天又是傷又是病又是車馬顛簸,大人本就氣虛體弱,還要耗費心力謀劃大事,如此一天又一天,身體怎麼能養好?」
高順握緊了拳頭,好一會兒又接著問道,「若主公明日啟程前往冀州,他的身體可撐得住?」
「撐不住也不能再這麼下去了。」疾醫皺了皺眉,想起今早號脈時號出來的脈象,右三部脈見微細虛浮濡弱散大、結代短促之象,明顯的元氣虧損思慮過重,「將軍,大人一直心神不寧鬱結於心,吃再多的藥也沒有用,必須讓他安心養病,只要散了胸中鬱氣,服藥便是事半功倍。」
高順垂下眸子,神色晦澀不明,「我去安排車駕。」
京城附近的確不是好地方,董賊在長安屠戮袁氏族人,只有主公和小公子兩個人倖免於難,主公留在這裡難免有心病,還是儘早離開為好。
中山離汝南有千里之遙,以他們的兵馬再加上主公的身份足以在那裡站穩腳跟,只是中山不遠處就是渤海郡,袁紹袁本初任渤海太守,二人同在冀州,難免要起衝突。
還是說,主公準備拿袁紹開刀?
高順甩甩腦袋,將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念頭甩出去,不管主公要幹什麼,前提都是他們平安抵達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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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有宵禁,雖然現在這種情況,有沒有宵禁城裡晚上都見不著人。
荀攸帶了僕從出城,循著他打聽來的路線一路來到城外,看到官道旁戒備森嚴的士兵神色一頓,然後下令馬夫停下,「在此等候,不要下車。」
馬夫和車廂里的僕從低聲應下,看著他一步步走向那些渾身肅殺的士兵,眼裡滿是擔心。
高順聽到消息匆匆出來,認出月光下身姿挺拔的青年是誰,示意手下將人放進來,「荀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