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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蝗蟲為天譴,當使其蝕我心,勿害百姓。
袁卿家能在祭天的時候說出這種話,甚至以身犯險親自食用蝗蟲來安定民心,如果當時掌權的是他,他肯定沒辦法像袁卿家那樣決策果斷。
先以祭天來安定民心,再發布政令來賑濟災民處理後事,一點時間都沒有耽擱,險而又險的讓天下在蝗蟲之後沒有饑荒,他不覺得他自己能做到這些,甚至他皇兄、父皇、皇祖父,沒有一個人能做到這樣。
不是他妄自菲薄,這是實話實說,他又不瞎,這些年在洛陽在長安在鄴城見到的事情不少,他是皇帝不假,可是像他這樣流利失所無處可去的皇帝,古往今來估計也只有這一個。
如果他是百姓,他肯定更樂意跟著袁卿家,而不是跟著能把百姓逼到造反的壞朝廷,袁卿家心懷百姓,遇到天災能妥善處理,身邊文臣武將本領不俗,內能治理郡縣,外能守家保民,這麼好的人還不上趕著追隨,除非腦袋被門夾了。
小皇帝撇撇嘴,要不是身份不合適,他也想追隨袁卿家,說句對不起老祖宗的話,他覺得他不適合當皇帝,袁卿家才是最適合當皇帝的那一個。
算了算了,現在想這些傷人傷己,他乖乖干自己的事情不給袁卿家找麻煩就好,真是的,他都能想明白的道理,怎麼還有那麼多人想不明白?
早知道會是這樣,他身邊就只留楊太尉一個人,其他人繼續留在長安當官得了,反正他們什麼都不用干,比他這個皇帝還像擺設。
就算他已經到了能掌權的年紀,現在外面兵荒馬亂,突然間讓他來接手朝政也不合適,董將軍他們到底在想什麼?
小皇帝嘆了口氣,煩躁的趴在書案上拿書蓋住頭,他知道他的處境很危險,以他的身份不該對袁卿家過於信任,君臣有別,袁卿家權勢過大對他這個天子來說不是好事,可是他從登基到現在一直不曾掌權,比起董卓和王允,他更樂意當袁卿家手中的傀儡。
反正跟在誰身邊都是當擺設,董卓殘暴,王允偽善,至少袁卿家溫和有禮幹什麼都讓人無可指摘。
算了,左右掌權的不是他,待會兒袁卿家來了他如實說就是,至於接下來會怎麼樣,但憑袁卿家做主,現在事情還沒有到無法挽回的地步,袁卿家或許能留他們一命,如果他們執迷不悟,十有八九要連累全族。
劉協趴在書案上一動不動,大概能猜到董承到底是為了什麼,他今年已經十五歲,登基時年歲雖小,董卓也沒忘了往他後宮塞人,後來到了長安,王允也隔三差五給他送美人,他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每個送到後宮的美人都和前朝有關係。
前些年外戚和宦官斗得不可開交,現在能和外戚抗爭的宦官盡數死在袁紹手中,只要他這個皇帝還在,外戚就永遠不會消失,一個二個估計都想和何進一樣以外戚的身份染指朝政,如果這一點都看不明白,他也白活到現在了。
袁卿家待他們這些自長安而來的「難民」極好,不光給他修建行宮,還對他身邊那些對朝廷有幾分忠心的人大加封賞,楊太尉已至三公,官位已經升無可升,也拒絕了再增加食邑,可董承、伏完等人都接受了「列侯」的爵位,官職也升了不少,他們還有什麼不滿意?
非得和何進一樣當沒有名義的皇帝才肯罷休嗎?
書房裡一片寂靜,不多時,外面的小黃門小跑著進來回話,趴在書案上的小皇帝這才揉著臉打起精神,身邊不靠譜的人已經夠多,他要是再靠不住,連累楊太尉可怎麼辦。
原煥跟著帶路的小黃門進來,行禮之後看著欲言又止的小皇帝,揚起唇角溫聲道,「陛下,青州牧士孫君榮推舉劉備劉玄德為徐州牧,那劉玄德如今已經走馬上任,陛下這裡可曾得到消息?」
眼前之人看上去分明和以前一樣溫柔可親,但是劉協愣是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已經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袁卿家會不會以為他和董承等人一樣剛過上安穩日子就得寸進尺奢求更多?
小皇帝抿了抿唇,捏著拳頭沒有說話,只是眼眶有些發紅。
「陛下,臣沒有惡意,只是詢問一二,若陛下身邊有不妥之人,總得將人尋出來。」原煥輕嘆一聲,緩步上前揉揉小皇帝的腦袋,將人牽到窗邊坐下,「陛下想學著處理朝政臣不會不放手,只是如今情況特殊,循序漸進方是正理。」
不管心裡怎麼想,漂亮話不能少,原老闆仗著自己長得好,哄起小孩兒來毫無壓力。
小皇帝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低頭訥訥出聲,「朕只想研究學問,不想給袁卿家添亂,劉玄德是什麼人朕不清楚,他說他是漢室宗親,宗正府又沒有人前去確認,士孫州牧如此輕信他人,這樣不好。」
劉協本來就有些愧疚,聽到原煥的話後更加不好受,他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對朝政也是真的沒有興趣,如果他自己可以選擇,他寧願當一輩子的陳留王。
士孫瑞先斬後奏,宗正府也沒有承認劉備的身份,那些後來從關中找到鄴城的朝臣中有幾個心懷不軌,袁卿家自己看著辦吧,如果不牽扯到其他人,最好還是不要多造殺孽。
他只有這些要求,袁卿家願意聽就聽聽,不願意聽就當他什麼都沒有說,反正他都習慣了,一點也不介意被人忽視。
少年人吸吸鼻子,細聲細氣的說著,怎麼看怎麼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