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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那麼一下,只那麼一秒。
就被甩開了。
女人的眼神還是厭惡,後來勉強平復下來,把她帶上了天台,很高的地方。
還給她買了一個漢堡。
可她不愛吃漢堡,她想吃那些粉粉嫩嫩的棉花糖。
她怎麼也不肯吃,可那個女人還是硬逼著她吃,看她一口一口吃下那個漢堡,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還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頭。
掌心不暖,還挺涼的。
可顧藏那時候覺得挺舒服,就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任那個女人揉著頭。
可惜,女人揉了幾下就鬆開了手,走到了天台邊上,正對著她,眼神里的愧疚一閃而過,又恢復了平靜,「顧藏,你不該被生下來的。」
這句話可真難聽。尤其是她後來知道了,這個女人是懷孕十月把她生下來的親生母親之後,就覺得更難聽了。
連個如果的條件句式都沒加,哪怕用「如果你不被生下來就好了」這句話,都比直接用「不該」兩個字判定了顧藏不該存在的事實,要好得多。
顧藏當時還小,還沒聽明白這裡面的內容,也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女人就往後一仰,跳了下去。
她飛奔著跑過去,連一片衣角都沒抓得住。
親眼看到了這一切,很難看,難看得她把剛吃下去的漢堡又都全嘔了出來,嘔不出來東西了還在原地乾嘔著。
直到失去了意識。
後來再睜開眼的時候,她看到的就是和那個女人長得很像的另外一個女孩,是,那時候的顧慕清是該被稱作女孩的,也不過才二十出頭,在國外讀書,聽到她出事之後趕了回來。
再後來,她被她的小姨顧慕清,和小姨的女朋友穆喬收養了。
她還小的時候,還會喊她的小姨媽咪,喊小姨的女朋友喊媽媽。
她的媽媽和媽咪,只比她大十八歲。
可後面越長越大,她就又越來越叫不出口了,特別是在顧意出生之後,因為顧意是顧慕清的親生女兒,是她看著顧慕清懷胎十月生下來的。
後來的故事其實都很完美,顧慕清和穆喬待她和顧意一樣,甚至是比顧意還要那麼好一點。
她很幸運,她一直這麼覺得。她已經足夠幸運了。
所以她不敢讓自己覺得不幸福,她有了一個這麼好的家庭,有了一個這麼可愛的妹妹,有了一個待她極好的好朋友。
已經比其他很多人要幸運了。
但就像之前說的,人在最幸福、最歡愉的時候,總會迎來當頭一棒。
上大學之後,她收到了來信,讓她去給她酗酒猝死的親生父親收屍。顧慕清和穆喬後來才知道這件事,也才知道她真的去了。
她去了,看到了她親生母親對她親生父親的恨。
這很糟心,她找到了一封信,信里每個字都在訴說著,女人對男人的恨,對他們之間這個不該存在的孩子的恨。
她知道了,原來自己的母親,原來真的那麼恨她。
她一開始很愛他,可後面愛變成了恨,連帶著把顧藏也一起恨了。因為顧藏的存在,她不能切斷和那個男人的聯繫,不能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該怎麼形容顧藏得知這一切的感覺呢?
其實她很冷漠,也只是淡淡地把信看完了,處理完了一切的事情又好生生的回到了學校,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也許是因為她早就猜到了,這封信的打擊,遠遠沒有那個沒吃完的漢堡可怕。
儘管顧慕清和穆喬從來沒告訴過她,但她也猜到了,漢堡裡面,是放了藥的。
「昨天是顧藏的生日,也是她的忌日。」
「她比我大六歲,是天之驕女,是我們家裡的驕傲,可就是因為那個男人,變成了我越來越不認識的模樣。後面我把顧藏接了過來,才知道她和那個男人已經有了一個這麼大的女兒。」
「她一直把顧藏藏著,不讓我們家裡發現這件事,不讓別人知道。直到她生了病,處理公司事情時總是很暴躁,還對著人歇斯底里,才被發現。所以她後來一直被關在家裡治病,再後來就逃了出去,跳了天台,還給顧藏餵了藥。」
「我不知道這些事,當時家裡沒一個人告訴我。等她死了我才知道,我匆匆從國外趕回來,那時候家裡商量著把顧藏送到院去,那時候我們姐妹倆的父母也不在了,家裡只有些叔叔伯伯,我實在是捨不得,就下狠心收養了顧藏,也因為這件事和家裡決裂,但幸好有穆喬,她一直支持我。後來顧家出了事,也是她幫的忙,我也重回了顧家,有了顧氏集團的話語權。」
顧慕清說完了,又看了一眼墓碑。
墓碑上貼著照片,照片裡的女人很年輕,很讓人可惜。
女人和顧藏很像,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除了那雙眼睛,顧藏生得一雙桃花眼,眼尾平行、微翹,笑起來的時候微微下彎,溫潤清澈,有一種淡淡的朦朧感,很漂亮。
而女人的眼睛,會更凌厲一些,眼尾略微上挑。
「這張照片是很久以前的了……」顧慕清把花束放在墓碑前面,「那時候顧藏還沒出生,她還沒變成那個樣子,所以人看起來也比較正常一些。」
說完,顧慕清又看了看旁邊的姜在虞,聽完了她剛剛說的一切之後,姜在虞整個怔著,像是完全沒反應過來,可眼淚又唰唰地往下掉,把口罩都浸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