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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還是想最後搏一搏。
「好。」太平眼底湧起一絲失望,心間更多的卻是釋然。她也是努力拉攏過了,這樣的結果提前出現也好。
姚崇感激一拜,起身離開了正殿。
太平回頭看向席間,張說已坐回了席位上,果然如上輩子那樣,她一日是鎮國公主,這人就一日是他的臣。
今日這個結果全在太平的意料之中,她重新聚起笑意,今日這酒宴可不能浪費了,該吃的還得吃,該喝的也得喝,至於走了的人,既不能為她所用,就必須出手打壓,免得日後勢力坐大,終成路上的絆腳石。
第178章 不甘
酒宴終了, 張說先行離了府。
太平面有醉色,望向猶在席間的狄光嗣,「狄大人?」
狄光嗣微笑起身,對著太平一拜, 「家父一直誇讚公主心懷天下, 起初臣還不信,今日算是心服口服。」
太平笑而不語, 狄光嗣突然說這個, 應當只是一個開場白吧。
狄光嗣看出公主等著他說完,笑道:「臣有幾人舉薦, 都是臣在吏部相熟的好友,不知殿下願不願聽臣數言?」
太平負手輕笑,「既是狄大人所薦,本宮自然欣然笑納。」
當日, 狄光嗣一連舉薦十人, 這十人的出身與才幹皆說得清清楚楚。太平一邊聽著, 一邊暗自記下這幾人的名字。雖說都是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吏,缺的也只是一個伯樂罷了。
姚崇與宋璟也只是上輩子那個時代的幸運兒,所以他們可以盡展抱負, 青史留名。既然這輩子由她來主宰, 太平願做這個伯樂, 她就不信泱泱大國居然找不出第二個姚崇或宋璟。
太平當晚便寫好了奏疏, 她並沒有在早朝上直言裁去幕僚一事。等早朝罷了,太平這才私稟武皇。
武皇看著奏疏上的名字,不論是姚崇,還是宋璟,在官員之中已經有了些許聲望, 武皇只是不懂,為何太平會在這個時候裁撤幕僚。
太平如實稟告,「他們只認男主。」
武皇聽見這話後,眸光頓時沉下,肅聲問道:「給過他們機會了?」
太平點頭,「給過。」
武皇冷笑一聲,瞥向一旁站著的婉兒,「婉兒你怎麼看?」
婉兒垂首,「道不同,不相為謀。」
武皇搖頭嘆息,她向來愛才,沒想到竟遇上了兩個固執於男女之別的朽木,「太平,真要把他們安排去房州?」
「非去房州不可。」太平堅定地回答,「一來,可讓朝中官員知曉,母皇還是念著三哥的,所以才把臣的兩員得意幕僚轉送給了三哥;二來,這二人去到房州,興許可以好好管一管三哥。」
武皇自己生的孩子,自己知道,李顯若是能教出來,當初李弘暴斃,便輪不到李賢當太子了。
「你府上的詹事,可有替補人選?」武皇問向太平。
太平認真答道:「有是有,只是臣要親見這幾人。若還是一樣的朽木,兒自會打發了。」
武皇心中五味雜陳,對著太平招了招手,「太平,過來。」
太平乖順地走近武皇,由著武皇牽著她的雙手,「母皇?」
「你甘心麼?」武皇望向太平的眸子,聲音中透著一抹熾熱。
太平知道武皇問的是儲君一事,「自是不甘心,可又能如何?」
武皇打了一下太平的手背,不輕不重,正色道:「什麼時候這般沒出息了?!」
「阿娘現下讓兒生皇孫,兒也生不出來呀,這可不是兒有沒有出息之事。」太平故意嘟囔給武皇聽。
武皇向來是不服輸的那個,她笑道:「朕年歲已經這般大了,有些事想做,卻怕天不遂願。可朕還有你,只要你能坐上這把龍椅,朕相信你能幫朕把沒做完的事一樁一件地做完。」
太平還是第一次聽見阿娘說自己的年歲,不知怎的,她竟有幾分心酸。
「母皇……」太平不得不重新打量眼前的武皇,經過李旦一事與她生產傷身之事,武皇似乎蒼老了許多。人人都說她心腸硬,其實太平知道,她的狠辣都是經年累月一步一步逼出來的。
皇族之中,弱肉強食,最是容不下弱者。
武皇向來要強,她那般驕傲的人,自然不會甘心被人踩在腳下。她隨時保持著最敏銳的警惕性,只要被她嗅到一點危險,她便會先下手為強。究其根本,只因她只要退一步,便是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誰也不會給她一條生路,那些清算的聲音會鋪天蓋地而來,將她釘在謀朝篡位的污名之下。所以,她必須選一個讓她踏實的接班人,目前膝下這兩個——
李顯太過庸碌,耳根又軟,當年竟然能說出願把江山給岳丈的混帳話。這些年來,房州經常有密報傳回,說的最多的便是韋灩跋扈,時常痛罵李顯,可李顯非但不怒,還溫聲相哄。尤其是近幾個月來,皇嗣與太平之事前後傳入房州行宮,李顯等於得了兩顆定心丸,韋灩便得寸進尺地向李顯討要了好些他日的封賞。
若是把江山交給這個兒子,君王庸碌,皇后跋扈,如何安穩社稷?武皇想要的,李顯肯定一樁都辦不到。
太平聰慧,卻輸在她是個女子。明明民望甚高,朝臣們對她也讚譽居多,可那班臣子肯定不會推舉太平為儲君,因為他們還盼著廬陵王能夠還朝,恢復大唐國號。
事到如今,武皇已經看得明白。那些李唐舊臣,乃至整個天下都還盼望著大唐歸來,她已近七十,即便還能活三十年,也不可能扭轉這一切。既然大勢如此,她逆不了這天,卻可行緩兵之計,讓太平借著李唐舊臣的手登上帝位,再延續大周數十載國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