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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后眼底閃過一抹驚色,太平今日真是辦正事去的?她對這個結果滿意,可總覺得太平跑這一趟,只為安撫李賢,未免大題小做了些。
甚至,她更沒想到兩本詩文便將李賢安撫下來。她一直以為李賢是頭養不乖的狼崽子,卻沒想到這個狼崽子竟還是個情種。
這個孩子果然是她從未上心過的孩子,直到今日也不曾真正了解他。
一路沉默,武后的鑾駕來到了清暉閣外。
春夏趕緊上前迎接天后。
武后沒有說話,任由清暉閣的宮人們跪了一地,急步走入了正殿之中。
太平才用熱水擦完身上的汗,只來得及穿好內裳,便匆匆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對著武后行禮,「母后,你怎麼來了?」說話間,餘光不善地瞥了一眼裴氏,定是這女人又告狀了。
「出去。」
武后淡淡下令,語氣中聽不出一絲怒意,卻讓人莫名地一陣心顫。
裴氏退出了正殿。
太平含笑上前,挽住了武后,不等她詢問,便先開了口,「阿娘,今日我確實去了紫宸殿一趟,可真的是去辦正事的。」說完,她瞧見了武后臉上的醉色,急忙扶著武后在榻上坐下,「我給阿娘端碗醒酒湯來。」
「站住。」
武后並沒有坐許久,便站了起來,從衣架上抱來大氅,親手披上了太平的身子,「很快便要入冬了,天涼。」
「我就知道阿娘疼我!」太平笑嘻嘻地擁住了武后,臉頰在武后小腹上蹭了蹭,嬌滴滴地道:「阿娘身上好溫暖……」
「給本宮坐好!」武后厲聲一喝。
太平知道母后是真的怒了,這會兒哪裡還敢與母后嬉皮笑臉,當下便在榻上坐了個筆直。像一隻豎起耳朵的小黃狗,認真地聆聽著母后的教誨。
武后不覺自己嘴角揚了揚,卻極力繃著臉上的霜色,「以後沒有本宮允許,不准再跑來紫宸殿。」
「為何?」太平反問。
「這個時候,越是冷著婉兒,越是保護她。」武后提醒太平,「你再這樣動不動就來探視她,只會給她招來禍事。」
太平小聲嘟囔,「我也沒有每天都去啊……」
「今日你父皇在殿上宣布,過幾日要駕幸東都,去那邊住上一段時日,把這邊留給太子監國。」武后提醒她,「你三哥有幾斤幾兩,想必你也清楚。」
太平自然清楚,「父皇肯定是不滿意三哥當太子,想藉故廢了他,所以才直接讓他監國。」只要李顯處理不妥,捅出什麼簍子來,李治便可順理成章地把李顯給廢了,再把李旦給提上來。
李旦看著怯弱,卻是最懂保護自己之人。武后清楚,李治也清楚。李顯已是武后的掌中太子,日後登基,定會事事順著武后;李旦目前尚是一張白紙,李治還來得及給他鋪好後路。
這一切,其實都是武后故意放之,等李治把儲君之位輪上一圈,發現那兩個兒子都靠不住,興許能把目光落在太平身上。只要他起過這種念頭,哪怕最後並未把太平立成皇儲,他也一定會給太平一個特別的權位,好讓太平往後可以節制武后。
這才是武后最想要的結果。
「既然知道,那你還總往紫宸殿跑?」武后眼色狠厲,「在那些眼線心裡,你不是來探望婉兒,而是來與本宮密謀什麼。若是宮中起了這樣的流言,為絕後患,本宮只能殺了婉兒。」最後四個字,武后念得極重,不帶一絲猶豫。
「……」太平的身子猛地一顫,忽然不知該應聲母後什麼。
「這次東行,你也伴駕,婉兒就留在宮中靜養。」武后說完,拍了拍太平的肩頭,「這是君令,違令者是抗旨。」
太平張了張口,最後只能垂下頭去,啞聲道:「諾。」
「懂事些。」武后沉聲說完,轉身朝著殿門口走了幾步,忽然停了下來,「你心儀的臣子在本宮那裡,你可以安心,因為她不止是你將來的臣,還是本宮現下的臣。不到萬不得已,本宮不會讓她有事。」
太平深吸一口氣,對著武后躬身一拜。
她離那君臨天下的位置還遠著,她還不能保證自己可以保護婉兒周全,她確實應該克制自己,忍下這輾轉反側的思念之情。
清冷的月光灑滿整個大明宮,也落在了婉兒的臉上。
紅蕊給她抱來一件大氅,罩在了婉兒的肩上,溫聲道:「大人,該歇了。」
婉兒沒有應聲,依舊趴在窗口,望著窗外的月光。
「大人?」紅蕊擔心婉兒,忍不住又喚了一聲。
婉兒幽聲問道:「倘若你知道明日會發生什麼,你會選擇任其自然,還是重新選一條路走?」
紅蕊不明白婉兒的意思,「啊?」
婉兒回頭,微笑看她,「比如,你知道開門往前走三步,等上一個時辰,便會有一錠金子掉落在你面前,你會選擇等呢,還是索性關了門,好好休息,明日自己去賺一錠回來?」
紅蕊雖然不懂婉兒是什麼意思,可既然大人問了,她自當好好回答。只見她歪著腦袋想了片刻,認真答道:「能等著就有錢,又何必自己辛苦賺呢?」
婉兒沒有評判對與錯,只是笑了笑,便從窗口下來,趴回了床上。
紅蕊給婉兒蓋上了被子,便退出了偏殿。剛將殿門合上,便驚覺身後有人,轉身剛欲驚呼,便瞧清楚了身後站的是誰,連忙跪地叩首,「參見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