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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辦這一樁正事,好不好?」公主像是個討要酥糖的小姑娘,明明已經在辦事,卻還故意央著婉兒回答。
婉兒又羞又惱,那隻平日書寫天下詔令的手緊緊地覆在太平的手背上,「殿下不是在……辦了麼?」
太平聽見她中途因為她的胡鬧打了一個顫,笑問道:「這兒麼?」
「還問!」婉兒心跳狂亂,報復似的一口吻住了太平,卻難以自抑地自輾轉的唇瓣之間逸出一聲短促的低吟。
對太平來說,這可是擂動的戰鼓,足以激勵她一路衝鋒陷陣。
是夜,婉兒確實沒有回宮。
太平打發人去宮中報了信,說是她與婉兒商談繼子一事太久,耽誤了回宮的時辰。已經入了宵禁,只能明早再送婉兒回去了。
武皇嗅到了報信宮人身上的酒味,知道這兩人感情深厚,定是太平拉著婉兒貪杯,害怕婉兒回宮被她教訓,所以才強留了婉兒下來。
罷了。
武皇也懶得與這兩個丫頭計較,就算是武皇允婉兒的一道恩賞吧。
第二日一早,婉兒回到萬象神宮,先向武皇稟明了私塾一事,再將太平選擇的新詹事告知武皇。
「這個裴懷清,真的能用麼?」武皇對這人一點不熟。
婉兒如實答道:「回陛下,此人可用。若是陛下覺得不妥,待祭天大典之後,可單獨召她覲見,陛下定會明白,為何臣與殿下都會選擇她。」婉兒昨晚已經與太平說好,裴懷清的女兒身一定要告知武皇。
武皇正值用人之際,有這麼一個女官混入朝堂,她應當也想看看,裴懷清可以假借男兒之身做出怎樣的政績?
武皇現在就來了興致,「朕若想現下見呢?」
「裴懷清初入公主府,這兩日還在學習各種公主府事宜,殿下說,免得她失禮。」婉兒幫太平說了理由。
武皇的興致更濃了,「御前失禮,朕斬了便好,再給太平找一個詹事便是。」
「獅子驄難得,稱心的獅子驄更難得。」婉兒如此讚許,武皇已暗暗記下了這個裴懷清的名字,反正人已經入了公主府,定是跑不了的。既然太平想馴完再讓她這個阿娘看,她便成全太平一次。
武皇微笑,「下次見著太平,帶一句朕的話給她,僅此一次,下次朕一定不會這樣由著她。」其實,武皇不止一次這樣由著太平。當年太平看中了婉兒這匹獅子驄,不也一樣想自己親手馴服麼?
婉兒領旨,「諾。」
武皇似笑非笑,忽然慨聲道:「一眨眼,兩個都長大了。」
婉兒微微一怔,「陛下?」
「十餘年初心不改,朕確實小瞧了太平。」武皇徐徐說著,語氣無疑是驕傲的。她提起硃筆,瞥了一眼尚未整理好的奏疏,「昨晚朕已經允你與太平貪杯了,今日回來可要好好辦事。」
婉兒記得昨夜明明沒有與太平貪杯,仔細想來,恍然這是太平故意為之。確實,這個理由比兩人謀事誤了宵禁時辰還要好。
怪不得昨晚太平會讓那宮人在身上淋半壺酒,原來就是為了故布疑陣。
武皇方才那句話說對了,她們確實都長大了。可婉兒知道,即便公主城府漸深,在只有她與她的時候,她的殿下還是那個天真重情的小公主。
「諾。」婉兒藏起眼底湧起的笑意,垂首麻利地整理起奏疏來。
與此同時,太平裹著大氅坐在庭中的鞦韆上,微微盪著鞦韆,望著庭外的天空。
入冬之後,神都基本沒幾日晴日,這幾日沒有下雪,天空一直是陰沉沉的,像是在醞釀一場大風雪。
裴懷清瞧見公主一人坐在鞦韆上,本想過去行禮,可春夏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官服,低聲道:「殿下一個人安靜的時候,不可上前打擾。」
裴懷清點頭,輕聲感謝,「多謝春夏姐姐提醒。」
春夏必須承認,裴懷清比先前的姚崇可愛多了,姚崇隨時都端著架子,這裴懷清人生得好看,嘴巴也甜,每日一句「春夏姐姐」讓她很是受用。
「春夏。」太平似是想到了什麼,回頭瞧見春夏身邊多了一個裴懷清,眯眼笑道,「裴卿,你來。」
裴懷清趨步上前,「殿下有何吩咐?」
太平低頭解下腰間的一枚上好玉佩,遞給了裴懷清,「拿上這個。」
裴懷清接下玉佩,不解太平是什麼意思。
「等琢玉私塾辦起來,就由你負責每日把冬尋送過去讀書識字,讓沛國夫人好好教她。」太平笑意溫潤,「這塊玉佩便是冬尋的束脩。」
裴懷清知道冬尋是誰,也知道沛國夫人是誰,唯一不知的便是琢玉私塾在哪裡?
太平繼續吩咐,「婉兒準備辦個女子私塾,就在沛國夫人宅里。本宮想,開學那日一定不會有學生,本宮便給她送一個學生。」
「女子私塾?!」裴懷清眸光都亮了。
太平點頭,朗聲道:「大周有女皇,有女官……」她看裴懷清的眸光變得熱烈了許多,「也該有女夫子……本宮與婉兒有個心愿,想讓天下女子都能讀書識字,唯有如此,她們才能增廣見聞,才能站起來……」太平的語氣變得極是堅定,「看見一個她們從未見過的天下!」
裴懷清望著此時的公主,心間有個地方驀地燃起了一簇火焰,火焰很燙,也很明亮。
「臣願幫殿下實現這個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