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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顯心焦,急道:「社稷為重,還請母皇收回成命!」說著,他再次叩首,直起身時,當殿說道,「太平仁德,民望甚高,天下百姓莫不愛戴,兒請母皇立太平為……」李顯的視線落在了身側的太平身上,說出了那個從未有過的稱謂,「皇太女。」
這三個字出來,眾臣臉色大變。
左右相互遞傳眼色,前後張望,誰也不敢附議,誰也不能附議。
天下豈有公主繼承大統的道理?即便儲君愚鈍,他們也可以盡心輔佐,可男女之別,涉及綱常,這可比旁的事重要多了。
狄仁傑抱著笏板,聽了片刻同僚們的議論,心中已經有了決斷。他清楚公主才德,也知道公主是守諾之人,否則,以公主現下的權勢若真想君臨天下,只怕早就命手下官員上書請立皇太女了。
如今崇茂為皇太孫,母親太平做皇太女,也算是合情合理,畢竟崇茂也是李唐血脈,他們盡心輔佐武皇多年,為的不也是讓李唐皇孫繼位麼?
武皇倒不急著回應李顯,反倒先問眾臣,「諸位以為呢?」
狄仁傑走出隊列,跪在了李顯身側,凜聲道:「殿下既是皇太孫的母親,入主東宮也在情理之中。」
狄仁傑是武皇多年的心腹眾臣,瞧見他附議後,零星的幾個官員也跪地附議。
太平卻在這個時候往前走了半步,朗聲道:「臣不做大周的皇太女。」這話一出,眾臣譁然。
殿下怎敢在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
狄仁傑也暗自心驚,明明局勢大好,殿下說這樣的話豈不是讓武皇難堪麼?不僅狄仁傑如此想,一直跟著太平的幕僚們也驚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殿下今日觸怒武皇,那他們這班幕僚也難逃問責。
眼尖的臣子們已經覺察了武皇眼底涌動的怒色,心都跳到了喉口,砰砰作響。
「太平,你知道你在說什麼?」武皇冷聲反問。
太平往前再走了半步,凜然對上了武皇的眉眼,「臣知道。」
李顯早已嚇得半身冷汗,跪地向前,輕輕地扯了扯太平的裙角,示意她莫要放肆,免得惹得母親大怒。
「陛下當年登基,是為了幫父皇守護江山,若是大周出了二世君王,此乃謀朝篡位。」太平昂起臉來,「臣絕不做這不忠不孝之人!」
太平的話切中了李唐舊臣們的痛點,他們等待這句話已經等了許久,最該說這句話的英王卻瑟瑟然跪在地上,宛若一隻搖尾乞憐的小狗。
武皇眸底的殺意大盛,「朕真是把你寵壞了!」
「臣只知道,臣自始至終都姓李。」太平鏗鏘有力地道出這句話,這次連武攸暨也嚇白了臉,急忙走上前來。
「公主……」
「滾開!」
太平當殿將武攸暨拂開,繼續道:「本宮可以幫三哥守護江山,可本宮只守李唐的江山!」說著,太平厲喝道,「三哥,你到底是大周的英王,還是大唐的英王?」
這句話問得李顯瞠目結舌,他哪敢答話。
「放肆!」武皇的一聲厲喝響起,只見她身子搖了搖,若不是婉兒及時上去攙扶,只怕要立即暈倒在地。
婉兒揚聲道:「陛下怒極攻心,快傳太醫!」一邊說著,一邊扶著武皇下了龍台,招呼了宮人們上來,把武皇扶出了萬象神宮。
眾臣都被嚇得不輕。
武攸暨急聲道:「殿下今日這些話實在是大逆不道。」
「你我可以和離!」太平說得乾脆。
武攸暨被太平一句話梗在了原地。
狄仁傑走上前來,恭敬地對著太平一拜,「殿下為何要在這個時候說這些?」
「狄公應該知我,這就是我的初心。」太平答得平靜,語聲不大不小,足以讓那些李唐舊臣們聽得分明。
他們不得不重新審視公主,如今她羽翼漸豐,朝中勢力不小,武皇已老,手下酷吏皆已剪除,況且公主說的也是實在話,雖然忤逆,武皇卻不能用這個理由誅殺公主,以免遭來天下人群起而攻之。
畢竟天下人思唐久之,公主民望甚高,在這個時候請復國號,也是合情合理。
太平的「初心」二字落在狄仁傑的心坎上,也落在了李唐舊臣們的心坎上。他們忽然明白了,殿下這些年兢兢業業到底是為了什麼,她的的確確是在守護先帝的江山。
至於英王……
他們看英王那心神慌亂的模樣,哪有半點李唐王孫該有的骨氣?由公主執掌江山,平穩朝堂,再把江山交給皇太孫崇茂,當比英王執政穩妥得多。
畢竟,公主若有私心,絕不會務實這麼多年,更不會蟄伏到今時今日,在武皇動不了她時才顯露初心,請復李唐國號。
公主與駙馬感情甚篤,可方才為了李唐,她也可以當殿說出「和離」二字,足見她擁護李唐的心有多麼堅定。
就在李唐舊臣反覆思忖時,太平卻邁步踏出了萬象神宮。
眾臣下意識地跟著公主,浩浩蕩蕩地來到了武皇的寢宮之外。
她坦坦蕩蕩地在寢宮外一跪,揚聲道:「請母皇復唐國號。」
李唐舊臣們聽見這句話,也跪下附議公主。他們好不容易盼來這樣一天,他們一定要幫著公主把這事給辦成了。
武攸暨生怕官員趁機鬧事,率領羽林將士將寢殿圍了起來,親自值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