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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羽林將士調轉馬頭, 剛欲打馬往大明宮走, 卻聽見太平的聲音響了起來。
「停下!」
太平深吸一口氣,從上輩子到這輩子,指望婉兒哄她,只怕難如登天。罷了,難得可以說兩句貼心話, 她忍了便是。一念及此,雖說心裡委屈,還是掀起了車簾,對著走至玄德門前的婉兒呼道:「婉兒,上車!本宮送你過去!」
春夏忙著給婉兒遞了遞眼色,「上官大人,快上車吧。」
婉兒卻恭敬地對著這邊一拜,「臣還是步行吧。」
「你!」太平扯緊了車簾,若不是上面的鉤子牢靠,只怕要被小公主一把拽下來。
婉兒莞爾作揖,「臣想單獨看望母親。」
「你欺人太甚!」太平眼眶已紅,乾脆地放下了車簾,啞聲喝道,「回宮!回宮!」語聲中分明摻雜了一絲哭腔。
羽林將士略微等了片刻,瞧見公主沒有再吩咐其他,這才抽了一鞭馬屁股,趕車往大明宮的方向去了。
春夏別的不知,單聽公主的語氣,她知道公主是真的生氣了。
「大人你……」春夏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好快步跟上馬車,隨公主回宮了。
婉兒眉心微蹙,微微側臉,餘光瞥見了玄德門內一閃而過的一個內侍黑影。武后能知曉那麼多東宮之事,想必東宮之中必有眼線。也不知身後窺視她的到底是哪邊的眼線,她與公主在眾目睽睽下保持距離,對公主並不是什麼壞事。
只是,今晚回宮,她得好好想想該如何哄哄殿下?
馬車行至宮門前,值衛的宮衛上前查驗腰牌,太平卻在這個時候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參見公主殿下!」
宮衛們都認識公主,紛紛恭敬行禮。
太平負手掃了一眼眾人,仰頭看了一眼宮門城樓,「本宮想上去看看。」
「回殿下,上面並沒有什麼好看的。」
「本宮看不得麼?」
太平沉了臉色,宮衛不好勸慰,便只好弓腰示意公主走樓梯上去,「殿下,這邊請。」
宮衛實在是不懂,這上面雖然可以俯瞰長安城,卻沒有丹鳳門那邊視野好,而且樓上的小樓只是當值衛士更衣或是小憩所用,並沒有什麼稀奇之處。
春夏跟著太平走上了城樓,宮衛看見公主欲往更衣樓去,連忙道:「殿下,那裡面是衛士更衣之處。」
「本宮知道。」太平說著,拿出了李治給的令符,「去找套乾淨軍服來!」
宮衛怔了怔。
「去啊!」太平催促了一聲。
宮衛只得照做,給太平找了一身乾淨軍服。太平斜眼看向春夏,「春夏,換衣裳!」
春夏大驚,「奴婢換?」
「不是你還有誰?」太平輕笑。東宮離此地不遠,她雖還惱著婉兒,可在馬車上冷靜片刻後,便已明白婉兒為何突然在玄德門前避嫌。婉兒今日明明是喬裝出行,卻還是被二哥請去東宮賞畫,想必婉兒一出大明宮,便被東宮的人盯上了。
她雖然用驕縱的性子攪了局,可難保二哥後面不會派人把婉兒請回去。太平已經沒有理由再跑東宮一趟,她又不放心婉兒一人在宮外,最好的法子便是早些將她請回來。入了大明宮,二哥那邊再想邀約,也得顧忌母后一二,不敢太過放肆。
「快!換了軍服,往鄭氏的宅子跑一趟。」太平早就打聽到了阿娘把鄭氏安置在長安哪個坊,她對著春夏勾勾手,附耳吩咐了幾句。
春夏重重點頭,抱緊了軍服,入樓更衣去了。
太平走近樓邊,俯瞰長安,望向了西市的方向,目光悠遠,不知在想些什麼。
宮衛生怕公主在樓上吹風受涼,低聲勸道:「殿下,這裡風大,還是……」
「春夏回來的話,讓她把上官大人帶去清暉閣,本宮有話要問。」太平語氣嚴肅,「今日本宮討要軍服之事,你可以上報父皇,本宮容後會與父皇詳談。」
「諾。」宮衛領命。
太平頓覺無趣,「這裡確實沒什麼可看的。」說完,她沿著樓梯走了下去,上了馬車,又羽林將士趕車一路駛入大明宮深處。
婉兒好不容易見到母親鄭氏,鄭氏撫著她的臉頰,上下打量她,言語之間,頗是感慨。掖庭十四載,婉兒終是謀出了一條生路。鄭氏喜憂參半,這一路上她聽聞了不少關於婉兒的傳聞,有的讓她欣慰,有的讓她害怕。
這頭一個害怕的,便是女兒與太子的那些艷聞。
鄭氏拉著婉兒避入房中,她左右看看,確認房中沒有閒雜人後,這才壓低了聲音問道:「婉兒,你跟太子殿下是怎麼回事?」
「樹欲靜而風不止,此事說來複雜,阿娘你別擔心,過幾日這事便能過去了。」婉兒也不好與母親詳談此事,反正東宮很快便要變天了,李賢對婉兒來說,不過是個過客罷了。
鄭氏哪能不擔心,她握緊了婉兒的手,「他可是大唐的儲君,未來的天子。」
「陛下身子尚好,天后正當壯年,東宮一切皆有變數。」婉兒只能與母親交代這幾句,溫柔地對著母親笑了笑,「阿娘別怕,我說沒事,就一定不會有事。」
「唉。」鄭氏心疼地摸摸婉兒的後腦,「伴君如伴虎,以後你可要事事小心。」
「兒知道。」婉兒忽覺心間微酸,「阿娘也要好好照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