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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險。」李旦覺得心跳如雷。
太平得意笑道:「看把四哥嚇的。」
「你還好意思說,四哥這也是在冒險!」李旦其實已經後悔幫她了,可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叮囑道:「回來時,你給我小心些,千萬別被抓了!」
「放心!我安排好了!」說著,太平沉下聲去,「就算抓了我,我也不會供出四哥的。」說完,她對著李旦眨了下左眼。
李旦扶額再嘆。
春夏不便跟去含光殿,太平掃了一眼山中的茂密綠樹,「春夏,你在這附近躲著等我回來,可別亂跑,千萬別被巡邏的宮衛瞧見了。」
「諾。」春夏點點頭,她知道此事的嚴重性。
幸得清暉閣坐落在半山上,附近樹林茂盛,春夏人又嬌小,藏起來一時半會兒巡邏的宮衛也找不到人。
安排好了春夏,太平正色道:「四哥,我們走!」
一刻之後,兩人來到了含光殿外。
李旦亮了令牌後,便領著垂著腦袋的太平走入了含光殿。
太醫剛送了湯藥來,查看了婉兒的傷口情況後,重新調配了藥膏,交託給了紅蕊,認真道:「一日塗三次,傷口切忌沾水。」
「諾。」紅蕊記下了。
太醫退出後殿大門,恰好撞上了李旦。
李旦正色道:「父皇命我調查此案,現下特來找大人幫忙,可否借一步說話?」
太醫領命,「殿下,請。」
「請。」李旦引著太醫離開了後殿,回頭對著太平遞了個眼色。
太平感激地還了個眼色,一步踏入了後殿。
婉兒素來喜靜,加之身上有傷,需要靜養,所以宮人們都打發去了前殿,後殿只留了紅蕊一人伺候。
紅蕊本想責罵太平這個小內侍的無禮妄入,卻在看清楚她眉眼的瞬間,瞠目結舌地木立當地。
「噓。」太平從紅蕊手中接過了藥膏,揮手示意紅蕊退出去。
紅蕊只覺心驚膽戰,垂頭退出了後殿,順勢把殿門合上。
這公主的膽子好大,公然違抗武后的嚴令偷跑出來看才人!紅蕊越想越不安,偏偏她又不敢得罪公主,只得忐忑地在殿外候著,希望公主探視完才人,可以快些出來。
婉兒趴在床上,以為紅蕊送了太醫,便會回來與她上藥,可等了片刻,並沒有聽見紅蕊回來的腳步聲,不禁喚道,「紅蕊。」
終是聽見了漸行漸近的腳步聲,婉兒昨晚疼了一夜,幾乎沒有睡著,她實在是倦極,便沒有回頭看看身後來的是誰,啞聲道:「上藥吧。」
太平靜靜地在床邊坐下,終是看見了她牽掛了一日一夜的婉兒。目光落上婉兒背心處的傷口,她只覺心被什麼戳了一下,又痛又寒。
婉兒卻嗅到了她身上的酒味,很快發現身後人並不是跪在床邊上藥,而是坐在床上上藥,不禁回頭厲喝:「放肆!」
熟悉的眉眼落入眼帘,婉兒的話哽在了喉間。
太平含淚一笑,聲音溫柔地可以掐出水來,「躺好,上完藥我就走,你也別趕我,不然鬧大了,我是要被重罰的。」
婉兒想說的話竟被太平一句話堵住了,她回頭蹙眉道:「殿下不該來的。」
「我怕我不走這一趟,又會失去你。」太平忍著眼淚,拿了羽毛起來,挖了一塊藥膏,輕柔無比地塗上了婉兒的傷口。
婉兒的身子輕輕一顫,「我沒事。」她回味著太平的那個「又」字,上輩子她死後,太平會是怎樣的傷心。尤其是太平昨日給她的回信,是她藏了許多年的祝福,太平既然知道,定是後來找到了她的詩稿。
她曾千叮萬囑紅蕊燒毀的詩稿,竟然還是落在了太平手裡,她的那些真心話,只怕在往後歲月里,更像是一把把凌遲太平的刀子,一字一句,都剜得太平鮮血淋漓。
「殿下……」
婉兒剛剛張口,便覺太平的淚水滴在了她的腰窩裡。
「你也不准有事!」太平哽咽警告,「別再自以為是地待我好,你走後那三年,我雖權傾天下,卻身在地獄。」
為何只是「三年」?
婉兒起了疑惑,若太平只念了她三年,重生之後,便不會有這樣深重的執念,為了她再謀這片江山。
難道——
婉兒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可她還不及細想,便看見太平放了一本小札在她身側。
「這是你留給我的太平長安,我不稀罕,今日還給你。」太平說完,給她塗抹傷口的動作快了些,「我的婉兒乾乾淨淨,應該被後世稱好,我不容許任何人把髒水潑到你身上,所以,我苟活了三年。」
聽著太平那些顫抖的語聲,婉兒遲遲不敢回頭看她。
「我不要你以命護我周全,你這次若再敢胡來,我也會讓你嘗嘗,那是什麼滋味。」太平放下了膏藥與羽毛,明明是在威脅她,語氣卻依舊溫柔,「你給我記住了。」說完,她俯下身去,在婉兒耳畔啞聲道,「給我好好的……活著。」
雖是命令,卻也是哀求。
太平已經習慣了婉兒這種時候的靜默,她擦了擦臉上的眼淚,轉身欲走。
婉兒牽住了她的衣袖,已是紅了眼眶。
「做什麼?」太平忍淚輕問,帶著一絲微惱的撒嬌。
婉兒牽了牽衣袖,那些話她向來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