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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誰都知道, 這個中秋只怕誰也不會好過。
這日, 太平循例來到紫宸殿晨省。她今日穿著一身火紅色的裙衫, 臂上纏著鵝黃色的披帛, 粉肩半露,踏入紫宸殿時,像極了一朵冬日暖陽下盛放的小紅花,明艷地讓人移不開眼睛。
果然是年少明媚,每次看見這樣的太平, 武后打從心底喜歡,甚至還多了一絲羨慕。
她若是再年輕個十載,她相信她可以做更多的事,如今確實是老了。武后低頭看了看握著硃筆的手,即便已是用了心思保養,這褶子還是生出來了。
「兒給母后請安。」
太平對著武后行了禮,餘光自然而然地瞥向了阿娘身側,今日竟不見婉兒的身影。
武后不用抬眼,便知道太平會有這樣的小動作,這兩個丫頭向來感情好,武后已經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請安便是請安,心裡還想著旁人,這是不把母后放心裡的意思?」武后冷冷開口,隨時教訓,卻還是做了解釋,「鄭氏今日從洛陽來了長安,本宮給她賜了一處院子,正好讓婉兒出去看著入宅安家。」
太平大喜,卻只能繃著微笑,不敢太過狂喜。
「若無旁事,退下吧。」武后淡淡下令。
「其實兒今日前來……」太平左右看了看,瞧見宮人們都是阿娘的心腹,膽子便壯了起來,微微提起裙角,走近了武后,卷了卷衣袖,給武后揉捏起肩膀來,「是有一事相求。」
武后多少猜到一些,「無理之請,最好不要說,免得本宮聽了心煩。」
「也不是無理之請……」太平小聲嘟囔,「兒想去東宮走一趟……」
武后蹙眉,側臉看她,「東宮?」
「兒現下與太子哥哥的關係頗好,兒去東宮打探一二,他應該不會防備兒。」說著,太平雙臂往前一伸,從後圈住了武后的頸子,「兵法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可是阿娘專門給兒備註的話!」
武后原以為太平是想央求出宮,藉機去看看婉兒,沒想到她竟是為了正事。
「這個時候去,未免太過刻意了。」武后提醒太平,有些事是過猶不及。
「兒也是有備而去!」太平說著,從懷中摸出了一本小冊子,「上回太子哥哥跟兒要阿娘喜歡的菜餚,那時兒說,容兒想想,今日送去,也算合情合理。」
武后眸光沉下,「他要這個做什麼?」
「說是這次東宮家宴,要好好孝敬阿娘。」這句話莫說武后不信,太平也不相信,這次家宴李賢為了什麼,太平比誰都清楚。
「看來,他真的很用心。」武后拍了拍太平的手,「去吧,早些回來。」說完,便拿了一塊令牌出來,遞給了太平。
「諾!」太平高興地接過令牌,一時激動,忍不住在武后臉頰上親了一口。
武后忍笑,「你這孩子……」
「阿娘用兒送的胭脂了!」太平高興地戳破了武后,不等武后出言「凶」她,她便提著裙角跑出了紫宸殿。
武后蹙眉苦笑,平日威嚴無比的她,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流露一點難得的溫情。餘光瞥見左右宮婢垂頭竊笑,武后重咳了一聲,幾人臉上的笑意頓時一僵,哪敢繼續偷笑。
「研墨。」武后輕叩龍案,示意伺候的宮人重新研些硃砂墨。
宮人急忙垂首磨墨。
武后提筆沾起些許,寫上奏摺,便眉心一擰。果然,就婉兒研磨的硃砂墨不濃不淡,少她伺候這一刻,確實少點什麼。
「淡了。」武后冷冷道。
宮人慌亂地再磨了一會兒硃砂墨條。
武后提筆沾墨,這次又濃了,可看在太平哄得她高興,她便忍下了責備的話,揮袖示意宮人退遠些。
今年這多事之秋,希望一切平安順遂。
公主的馬車停在了玄德門外,往內通傳了一聲,李賢便打發了隨侍六信前來迎接公主。太平在春夏的攙扶下,下了馬車,望著玄德門的巍峨城門,她不禁心湖微漾。
終有一日,她會以皇太女的身份,進駐此地。經年耳濡目染,加上上輩子在政治漩渦中淌過一回,說沒有半點野心,也都是假話。
「太子哥哥這兒頗是氣派啊。」
太平隨口贊了一句,這並不是東宮的正門,可畢竟是一國儲君的內廷所在,自比其他皇子的宅子氣派許多。
六信弓腰敬聲道:「殿下,請。」
太平整了整裙角,雙手負在身後,微微昂著頭,隨著六信踏入了東宮的內院。
宜秋宮是東宮內坊,這次家宴便選在這裡。尚未走入此地,便已能嗅到一股濃郁的桂子香味。太平在石階上微微踮起腳尖,放眼望向那一排金燦燦的桂樹,忽然起了一個念想。
「殿下!」六信覺察太平提起裙角就跑,生怕公主不慎摔傷,急忙追著太平去了。
春夏也擔心公主不小心絆倒,一邊追,一邊道:「殿下,你慢些跑,當心摔了!」
「不會!」太平回頭明媚一笑,眉眼長開的她透著一股嫵媚的風情。
只見她跑入宜秋宮,踩著樹下的桂花花瓣一路跑了過去,不時拍打幾下桂樹,好讓桂樹紛落下更多的花瓣。
花瓣徐徐飄落,像是千片金燦燦的雪花簌簌而落。
桂子花瓣落上太平的團花與肩頭,偶有幾瓣沾在了上面,公主渾然不覺,只覺有趣,跑到盡頭後,又依樣畫葫蘆地跑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