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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兒倒在血泊中,屍首分離。
那無疑是太平這輩子最大的夢魘,她害怕這樣的事情重現,更害怕這輩子她還是保護不了婉兒。正如現下的她一樣,雙翼單薄,連保護自己都艱難。
應該不會有事……
太平不斷在心間重複這句話,她記得她的婉兒會成為稱量天下文人的上官大人,今年她才十五歲,還沒有顯露她的光彩,她不會有事,也不該有事。
縱使知道將來走向,縱使不斷說服自己冷靜下來,可沒有親眼確認婉兒無事,太平是無論如何都放心不下。
「何人?!」
突然聽聞羽林將士大聲喝問,嚇得那個拿著宣紙的小宮娥一驚,顫巍巍地拿出宣紙,「上官才人命奴婢來送詩,說是答應過公主殿下,要想出下一句。」
太平聽到了紅蕊的聲音,又驚又喜。短短半日,故人再現,她竟成了婉兒身邊的宮人。
「讓紅蕊進來!」太平急呼,目光緊緊盯著紅蕊的臉龐,她比那年送詩盒時稚嫩許多,可依舊親切。
羽林將士肅聲道:「天后有令,任何人不得探視!」
太平無奈,只得走近羽林將士,「婉兒想出哪一句了?」
紅蕊攤開宣紙,後面那一句「思君萬里餘」印入了太平的眼底。
「噌!」
羽林將士拔劍,將宣紙一劍削開。
「思君……萬里餘……」太平眼圈一紅,思緒大亂。婉兒原本就記得這句話,還是想出了她本該寫的這句話?婉兒是想告訴她,她記得她,還是想告訴她,她掛念她?
紅蕊被這一劍嚇得木立在地,等回過神來,眼淚噙在眼眶裡,連忙跪地道:「奴婢知錯!」
「快走!」羽林將士一喝,腳踩在了一半宣紙上。
「放肆!」
紅蕊才起身,便聽見了太平的怒喝。
羽林將士知道這下公主是真的怒了,當下往後退了一步。
太平往前,彎腰撿起了兩半宣紙,這是婉兒給她的書信,豈容他人踐踏?她一邊珍之如寶地抱在懷中,一邊紅著眼眶怒視這名羽林將士,「你叫什麼名字?」
羽林將士意識到自己是闖禍了,駭聲道:「末將……末將楊峰。」
「本宮記下了。」太平逼視他,眸光如刀,竟有七分武后的神韻。
羽林將士不敢與公主對望,急忙低頭跪下,「末將知罪!」
「本宮有一言,欲贈才人,紅蕊你稍候。」太平挑眉怒瞪一眾羽林將士,「本宮寫什麼,都會給你檢視,若覺不好處置,大可現下就稟告天后!」
羽林將士相互遞了個眼色,便有一人起身退下。
太平冷眼看著,並不放在心上。不管婉兒是哪種想法,她大抵只想她安心。可太平也一樣,也想讓婉兒安心。
她快速回殿,拿紙筆寫下了一句祝福,用的是二十年後太平才練成的筆法。倘若婉兒真是重生之人,她也會懂這話是什麼意思,即便婉兒不是,也能當作她對婉兒的祝福。
太平拿著書信走了出來,在羽林將士面前一展,「看清楚了!本宮寫的是什麼!」說完,她將書信折了一道,遞給了紅蕊,「回去告訴上官才人,本宮喜歡她這兩句詩,若是她有閒暇,本宮等她作完這首詩。」
「諾。」紅蕊接下信紙,遲疑地看了看一旁的羽林將士。
羽林將士本該攔下,可公主已經怒了,萬一公主證實無罪,今日管束多了,日後在宮中行走可就是份艱難差事了。
反正此事已報之天后知曉,他們也看過往來書信內容,應當也可交差。
紅蕊看羽林將士沒有攔阻,福身一拜,便轉身離去。
太平含淚笑笑,轉身回了正殿。
春夏擔心公主,「殿下,氣太多,傷身。」
「她應該是記得的……」太平細想這些日子的點點滴滴,她不止一次動過疑心,上輩子的婉兒是冷的,她一直追著她,暖著她,直到最後才明白她早已暖透了她的心,可這輩子的婉兒不一樣,她會哄她了,會由著她胡鬧了。
春夏看公主又哭又笑的,更擔心了,「殿下,你這是怎麼了?」
「久別重逢,我心裡高興。」太平低頭看著几案上拼在一起的宣紙,心道:「這一世,你休想再拋下我一個人跑了!」
她才不要她「思君萬里」,她只要她,歲歲平安。
春夏不懂公主的意思,她越想越不對勁,「殿下,可需要傳太醫?」
太平苦笑,「本宮沒病!」
「真的沒有哪裡不舒服?」春夏擔心極了。
「春夏,你今日怎麼回事?巴不得本宮有病?」太平故作惱色。
春夏急忙捂嘴。
太平心中滾燙,她確實有「病」,思念之「病」。低頭再看那兩句詩,她不禁輕笑,她記得上輩子她寫這首《彩書怨》時是怎樣的認真,她更記得她抽了她的梨花箋,當著她的面大聲誦讀,然後探身問道:「婉兒,告訴我,這首《彩書怨》你是寫給誰的?」
上輩子婉兒不說,直到終局太平方才領悟。
這一世,太平已不稀罕這詩寫給誰,她只稀罕與這寫詩之人相守到老。
紅蕊拿著太平的回信回到含光殿,恭敬地跪在了几案前,將回信雙手呈上,「殿下命奴婢將此信交給才人。」
婉兒沒想到太平竟然能把書信送出來,接過信箋,徐徐打開,只見上面寫道——願婉兒福履綏之,太平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