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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各國使臣覲見——」殿外司禮內侍一聲高唱,各國使臣重新整了整衣冠,便魚貫步入萬象神宮。
原以為萬象神宮外面已經足夠華麗,踏入這兒方知一切都錯了。這裡面佛光明亮,萬象齊俱,哪裡是天子的朝堂,明明是天宮神仙洞府。
東瀛使者忍不住深吸了好幾口氣,還是靜不下心神來。這樣富麗堂皇的一座神宮,該是多少能人巧匠的心血才能凝成。他的心湖激盪,幻想著能持燭一寸一寸地膜拜這座華麗的宮闕。
「拜見大周陛下。」各國使臣各行各禮,向武皇宣示最真摯的敬意。
武皇大手一揮,「平身。」聲音有如洪鐘,那不怒自威的儀態,讓這些使臣們不敢再小瞧這位大周女帝。
隨後,各國使臣各獻來朝賀禮,武皇一一收下,也命太平準備回禮,以示大國邦交,互通往來,互惠互利。
突厥使者獻寶之後,忽然笑容微深,「我突厥還有一寶獻上,陛下可看看,能否換一城之地?」
武皇笑容微斂,「一城之地?朕倒要瞧瞧,是什麼稀罕的寶物。」
突厥使者拍了兩下手掌,一名隨從走了出來,當眾剝落身上的毛皮大衣,揭下氈帽,竟是一個穿著僧衣的絕妙少年僧人。
只見這少年僧人緩緩抬眼,一雙桃花眼澄淨無塵,他只輕輕抿唇,便讓人心窩裡微微一癢。
突厥使者介紹道:「這位法師,發號蓮玦,有通天之能。」他來周之前,便已調查清楚,武皇重佛,又是女子,向武皇獻上佛子,當是上佳之禮。
武皇沉眸,「何為通天之能?」
突厥使者捂著心口向武皇行禮,話中有話道:「夜覽星河,舉手可摘星。」
「好一個舉手可摘星。」太平微笑著附和,往前走了一步,「母皇,兒也可以摘星,還不止一顆。」
武皇忍笑,「不得妄語。」
「若是臣真的摘了星,母皇賞臣幾座城池啊?」太平輕笑。
「若是摘不得,可要按欺君論處。」武皇肅聲提醒。
太平得意仰頭,「若是摘得,這位法師便也沒有什麼稀奇之處,母皇,你說是不是?」
武皇點頭,「確實如此。」
太平記得,上輩子這一次大朝會,這突厥使者就獻了佛子給阿娘。說是摘星,不過是障眼法罷了,真正的意圖是把這個扮作佛子的面首送給阿娘。阿娘當年順手將他給打發去了白馬寺,從來都沒有理會過。今次這突厥使者有些不一樣,竟想用一個面首換西境一座城池,天下哪有那麼便宜的買賣!
阿娘不便當這個惡人,便由她這個鎮國公主來。
太平對著臉色鐵青的突厥使者微微一笑,「使者息怒,本宮只是一時技癢,想給諸位瞧瞧,何為摘星之術?」說著,她的聲音故意揚起,「免得使者遭小人蒙蔽,做出貽笑天下之事,回去被你家可汗責罵。」
突厥使者本想狠狠地瞪太平一眼,可她今日實在是太過明媚,誰能對一個好看的公主凶得起來呢?
「如此,便請殿下一展摘星之術。」
「諸位大人,可否往後退三步?」太平恭敬地對著文武百官道。
文武百官也起了興致,也想瞧瞧公主今日究竟耍的什麼把戲。當下文武百官皆往後退了三步,在萬象神宮之中讓出了一個空場來。
太平獨自一人站在空場正中,對著殿外的內侍下令,「搬三面繪了星辰的屏風來,再拿七盞宮燈來,就布置在這兒。」說著,她指了指自己腳下,「照著北斗七星的位置布置,一盞也不能擺錯。」
婉兒不知太平想做什麼,她不禁問道:「臣能不能幫殿下什麼?」
太平回頭輕笑,「上官大人文采出眾,不妨一會兒賦詩一句,錦上添花。」她的笑得胸有成竹,婉兒即便忐忑,也只能相信太平不會在這樣的地方捅出什麼大簍子。
很快內侍們便將屏風搬來,依著太平的指點,把屏風放置妥當。
「把上面的宮燈滅了。」太平指了指藻井下的幾盞宮燈,特別強調,「不多不少,就滅本宮頂上的這兩盞。」
內侍們聽著太平的話,將宮燈滅了,一霎之間,萬象神宮的光線暗了幾分。太平又命人點燃了腳下的七盞宮燈,她站在宮燈前,屏退了附近的宮人內侍,對著武皇盈盈一笑,捻起了蘭花指來,似是準備獻舞。
「雖說還有一月多,才是母皇的壽誕,臣今日借花獻佛,摘星為禮,願母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公主的話音剛落,她忽地扯開了左腕上的紅綢,左腕只翻了一個花指,便引得腕上鈴鐺清脆作響。
殿下以銀鈴為樂,一襲紅裳,在三面星辰屏風的映襯下,翩然起舞。
太平已經許久不曾這樣忘情一舞,眾臣也從未見過公主這般妖嬈出塵的舞姿,她就像是在星辰間瘋狂綻放的紅蓮,身姿旋舞,舞裙翻飛,金燦燦的披帛襯在其中,像是蜿蜒在紅蓮上的金字經文,也像是紅蓮吐露的金色仙露。
這樣的殿下,如何讓人移得開視線?
直到此時此刻,婉兒終是明白太平為何今日這般打扮,她一定是早就想好了一切。
殿下不單要把名字刻入文武百官心裡,也要刻入這些外邦使臣心裡,讓他們知道,大周不僅有女皇,還有艷勝紅蓮的鎮國公主——
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