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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百密一疏!
今年皇嗣甫才三十,正值壯年,若能舍三個孩兒逼得武皇退位,武氏被天下人唾罵,他只須坐上龍椅,廣采美人入宮,便能再得皇兒。
誰都不會想到,他竟然會對親生孩兒下手,都只會把矛頭指向她武曌。一個沒有半點實權的皇嗣,僅用三個孩兒便能給武皇如此重創,歸根結底,便是她對他太過仁慈。
皇嗣這三個孩子的死因已經明晰,廬陵王庶長子之死,應當是武承嗣的手筆,只是恰好兩件事湊到了一起,武承嗣便是那個嫌疑最大的人。
武皇的靜默,讓殿中的眾人覺得大事不妙,人人都下意識地放淺呼吸,生怕弄出半點聲響,驚動了武皇。
「四郎許了你什麼?」武皇忽然開口,問向韋團兒。
韋團兒瑟瑟答道:「他說……說若是他日再登皇位……他便許奴婢昭儀……」
武皇現下的心徹底涼透了。
裴氏連忙上前扶住武皇,扶著武皇重新回到龍椅之上。
「裴氏,你去,把隆基送到朕的寢宮去。」
「諾。」
裴氏領命之後,不放心地再看了一眼武皇。
武皇揮手示意裴氏快去。
裴氏退出了大殿。
武皇沉嘆,看著底下跪著的眾人,沉聲道:「這幾日,隆基會住在朕的寢宮裡。你們要用心醫治隆基,若是十日之內不見起色,朕便摘了你們的腦袋!」
「諾。」太醫們終是得了一線生機,叩首之際,忍不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隨後,來俊臣將東宮女眷都押解到了萬象神宮。
武皇沒有立即審問她們,只是將她們與韋團兒一起留在了萬象神宮之中。她等裴氏回稟已將李隆基送至寢宮後,便親自領著一眾太醫們出了萬象神宮。
臨出殿門時,她給來俊臣遞了個眼色,「不要動刑,給她們一夜好好想清楚,欺君之罪,當誅九族,她們還有機會回頭是岸。」
來俊臣欣然領命,「臣會守在殿外,等她們自首。」
「嗯。」武皇說完,便領著太醫往寢宮探望李隆基去了。
第二日,武皇輟朝,百官們聽聞武皇把皇嗣女眷們都請到了萬象神宮,不罰不問,隱約嗅出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不少官員去往東宮之外,想從值衛的狄仁傑口中探出點蛛絲馬跡,可狄仁傑實在是嘴巴緊,他們一個字也沒套出來。
武皇幾乎是衣不解帶地照顧了李隆基一晚,清晨等太醫診脈之後,她急切問道:「如何?」
太醫面露喜色,如實回稟,「回陛下,臨淄王脈象大好,內燥已退。」
「平日都是誰在照顧臨淄王的起居?」武皇冷聲問道。
裴氏是知道這事的,「陛下,是他的母妃,竇氏。」
「用藥也沒有假手他人?」武皇再問。
裴氏點頭,「她最是喜歡臨淄王,是以從不假手他人。」
「好個最是喜歡。」武皇似笑非笑,看向裴氏,「傳朕旨意,命狄仁傑清查東宮院落,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藥渣翻出來。」
若是沒有提前知曉之藩會丟性命,臨淄王的病絕不會如此反覆。那些太醫送去的湯藥,要麼就是參合了旁的藥物,要麼便是一口未喝,可不管是哪一種,湯藥渣滓只能埋在東宮,仔細搜索,定有發現。
裴氏領命退下。
武皇低頭看著龍床上昏迷著的小皇孫,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溫聲道:「三郎一定會好起來的。」說完,她起身走至龍案邊,飛快地寫了一封書信,傳召了駙馬武攸暨來,將書信交託於他,命他帶著一支羽林軍快馬追上太平,把這封信親手交於皇嗣。
三日之後,武攸暨終是追上了公主車駕。
此地離衡陽還有兩日的路程,這個時候母皇打發武攸暨帶兵前來,太平知道母皇一定是查到了什麼。
武攸暨當著李旦拿出了書信,退後一步,右手按在了佩劍之上。
李旦並沒有立即打開書信,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眼武攸暨,「駙馬這是……何意?」
武攸暨微微低頭,「陛下也想問皇嗣,究竟是何意?」
李旦只覺心頭一涼,慌忙看向了一旁的太平,「太平!你答應過四哥的!」
太平領著的是武攸暨原來手中的南衙禁軍,數目是武攸暨帶來的兩倍,這個時候只要太平不倒戈,李旦便還有機會。
「這是怎麼了?」太平故作不解,看向武攸暨,她可不敢再當著婉兒的面喚他駙馬。
武攸暨看向太平的目光滿是溫柔,「陛下說,皇嗣看完書信便知。」
李旦把書信捏作一團,搖頭道:「我要去調查我兒的死因!這信,我晚兩日再看!」說著,他催促太平,「信我已經收下了,我們快些趕路吧!」
太平狐疑看他,「四哥,不就是一封信麼,你現下看了,好讓……他回去向母皇復命。」
婉兒就坐在太平後面,聽她又忍了一次「駙馬」,嘴角微揚,悄悄地在太平背脊上寫了兩個字,「准了。」
第167章 抉擇
太平得了允准, 她自馬車上跳了下來,徑直走向了李旦,對著他伸出手去,「四哥, 信給我, 我來看。」
武攸暨急忙勸道:「殿下,這是陛下的旨意!」
「本宮一人做事一人當, 絕對不會禍及駙馬。」說著, 太平仰面望著李旦,誠懇道, 「先前不是說好的,我信四哥,也請四哥信我一回,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