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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大唐的帝王,即便是病痛纏身,他也要在這盤棋的最後給敵手最後一擊。
武后這次猜不到李治的招是什麼,以防節外生枝,武后從長安調了一支羽林軍來,名義上是加強洛陽守備,以安朝局,其實是防止李治最後藏什麼殺招,在宮中垂死一擊掀起什麼兵禍來。
這十個月來,太平蟄伏流杯殿中,除了每日必須的問安外,鮮少踏出流杯殿。朝廷忙於賑災與抵禦外侵,她的婚事一推再推,幾乎無人提及。於她而言,這段時日是難得的清淨時光,她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太過招搖,讓人重提她的婚事。
永淳二年,洛陽,正月十五。
這是太平長大後,第一次在洛陽過上元節。因為她被阿娘的眼線盯得緊,所以也不敢打發春夏去給婉兒傳遞消息。
在宮中蟄伏數月,難得可以出來透個氣,其實並不是什麼壞事。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上輩子的軌跡上,只是少了一個駙馬薛紹。他不是她的駙馬,阿娘在處置那場叛亂時,應該會公事公辦,不再遷罪於他了吧。
「殿下小心!」
太平想事情太過出神,若不是春夏出手及時,她只怕要踢到前面的石坎,重重地摔上一跤。
今日太平並沒有作男子打扮,她頭上戴了垂紗帷帽,身上裹著玄色大氅,裡面是一身鵝黃色的裙衫。
春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前面要上橋了,殿下當心腳下,可別踢壞了腳趾。」
太平輕笑,「無妨,摔了便摔了,反正回去也是靜養,倒也多個由頭。」
春夏正色道:「那可不一樣!傷了可是會疼的!」
「也是。」太平的笑意微濃,她若真傷了,想必婉兒也會掛心,「還是不傷得好。」想到婉兒,她的心便由不得一揪,又酸又暖。
如今幾乎每日都能瞧見婉兒,可也只能是瞧見。看著她侍奉在阿娘身側,一言一行頗有世家風範,宮中不少女官都在悄悄學習婉兒的儀範。
婉兒如今很好,太平覺得寬心許多。可是,這樣的好只能遠遠一看,不敢僭越,不敢孟浪。
明明心上人就在眼前,許多時候還要佯作視而不見,極力壓抑心底涌動的思念。這些思念沉了心,一層疊一層,看似無波無浪,可太平與婉兒都知道,思念只是在陳釀,只要誰點上一簇火焰,便能將兩顆心瞬間燒著。
洛陽城很大,人海茫茫,也不知今晚能不能在街頭偶遇婉兒?
昨日是上元節第一日,太平便存了這樣的心思出宮,結果一無所獲。今日是上元節的第二日,想必也會一無所獲。
還有明日……
太平仰頭望向天上的明月,誠心祈願——她想見她,想真真切切地抱一抱她。
也許是去年的雨水太足,所以洛陽的冬日只下了很少的雪。今年的上元節除了夜風透著寒氣外,月色甚是淒迷,襯著洛陽城的萬家燈火,如夢似幻。
祈願完畢後,太平回頭望向燈火深處,隔著垂紗,一切都極不真切。
她的視線最後落在了春夏身後跟著的四名便服羽林將士身上,不禁低嘆一聲,就算是見了,也要甩了這四人,才能好好一吐相思之苦。
「走,去北市看看。」
太平素聞那邊主要經營香料,買些寧神的香料回去,以後思念婉兒睡不著時,興許可以借這些香料助眠。
第95章 合謀
今晚雖是上元佳節, 對武后而言,佳節是百姓之事,與她大不相關。她還有許多事要籌謀,有許多步子要思量清楚, 現下的局勢容不得她鬆懈一分。
翻開密疏, 上面寫的是各地眼線上奏的情報。
武后逐字閱讀,生怕在這種關鍵時候錯漏了什麼信息, 最後招致功虧一簣。
「婉兒。」
她提筆沾墨, 發現墨已半凍。她微微蹙眉,竟忘了今日上元佳節, 婉兒自然不在殿上伺候。
一旁伺候的宮婢發現武后臉色不好,急忙跪地道:「奴婢知錯!還請天后饒命!」
上官婉兒自從掖庭出來,跟在武后身邊伺候至今已經過了許多年。說也奇怪,這姑娘像是心竅比旁人多一竅似的, 每次伺候總能處處妥帖, 甚至進言也能擊中武后的心坎。這些日子武后已經慣於婉兒伺候, 今晚突然缺了她,武后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宮婢久久沒有聽見武后的聲音,只得將額頭緊緊貼在地上, 一刻也不敢離開。
「婉兒臨行時, 她說她要去哪裡?」武后那時正忙著看密疏, 現在回想婉兒的話, 竟覺模糊。
「回天后,今晚太子妃設宴,請了大人去作詩。」宮婢如實回答。
武后冷笑,「她倒是個識貨的。」
宮婢不敢答話。
武后素知韋灩的的心性,這幾個月來, 婉兒在宮中頗得賞識,這個時候宴請婉兒,只怕明為題詩,暗做收買,想從婉兒哪兒探知這邊的風向。
想馴服上官婉兒這樣的獅子驄,韋灩只怕花十輩子都做不到。
武后根本就不怕婉兒漏什麼給韋灩,婉兒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她比誰都懂分寸。
「太平今晚又出去玩了?」武后再問宮婢。
宮婢恭敬答道:「是。」
「這幾個月來成日在流杯殿靜養,也算是憋壞她了。」武后最知這個女兒的心性,若不是為了躲避賜婚一事,她怎麼可能連馬球場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