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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牲!」
李重俊被打得眼冒金星,「兒真的沒有!阿耶,你信兒,兒真的沒有!」
李顯的身子猛烈地顫抖著,他絕望地看向了一旁靜默不語的武皇,李重俊是他膝下最後的兒子,「陛下……臣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啊……」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竟是難以自抑地哽咽痛哭了起來。
重潤是他與灩娘捧在掌心的心肝寶貝,痛失愛子與愛妻,他若再殺了重俊,他就真的是個孤家寡人了。
「阿娘說了,你來處置。」武皇說完,失望地看著李重俊,「你以為你偷偷燒紙祭祀一事朕不知道麼?你若不是殺人心虛,為何會做這樣的事?」
「陛下……」李重俊一直聽聞這個皇祖母很厲害,今次只匆匆與武皇的目光一接,他的心虛與惶恐皆無所遁形。
君臨天下多年,武皇身上的帝王之息無處不在。哪怕只是小小地一記瞥眼,也足以讓李重俊的心顫起數下。
「陛下!不!祖母!孫兒知錯了!」李重俊知道今晚定是逃不了了,他只能先下手為強,跪地撲倒在武皇腳下,抱緊了武皇的腿,不斷哀嚎,「求祖母留孫兒一命!阿耶年紀漸大,他需要人照顧……」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驟然打在了李重俊的左頰上。
武皇揪緊了李重俊的衣領,逼他正視她的憤怒,「重潤是朕與先帝最喜歡的嫡孫!誰給你的雄心豹子膽,膽敢對朕的嫡孫下這樣的毒手!」
李重俊徹底慌了,霎時陷入了語無倫次,「孫兒知錯了!求祖母饒命!阿耶……阿耶……」他不斷張望李顯,「阿耶你饒我一命吧……兒可是你最後的……阿……阿耶……」瞧見李顯忽然抽出了羽林將士的佩劍,李重俊嚇得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畜生!」
李顯合眼一劍劈下,李重俊下意識地抬手,便只聽一聲慘叫響起,他捂著鮮血四濺的斷臂,蜷曲在地上顫抖不休。
李顯聽著這撕心裂肺的哀嚎,哪裡還握得住佩劍,雙腳一軟,頓時癱坐在地。
武皇在李顯面前蹲下,張臂將李顯擁入了懷中,久違的溫軟聲音響起,她輕撫李顯的後腦,「阿顯別怕,阿娘在,別怕。」
李顯哪裡經得住這樣的溫情脈脈,他就像是個無助的孩子,在武皇懷中嗚咽痛哭起來。這些年他受的委屈與懼怕,全部在這一刻傾瀉了出來。
「懷英,宣太醫來。」
武皇微微側臉,下了命令,看了一眼地上的李重俊。
狄仁傑領命,命人將李重俊抬出了房間,獨留下了武皇與李顯。
沒人知道那晚武皇與廬陵王說了些什麼,朝臣們只知道第二日武皇下了詔令,重新將廬陵王封為英王,把斷臂的李重俊貶為了庶人,幽禁在冷宮,禁止任何人探望。
關於李重俊斷臂的原因,朝臣們眾說紛紜,三日後,李顯換上了朝服出現在了早朝之上,眾人更是摸不到武皇的心思。
不立太子穩定人心就罷了,還在這個時候斬斷皇孫手臂、廢為庶人幽禁,後又提拔李顯為英王參政。所謂天心難測,也沒瞧見哪個君王如武皇這樣心思深沉,有如暗夜深海,完全不知她到底想做什麼。
第198章 反殺
是日, 長安留守李澄親率百騎護送李隆基至神都城外。因為沒有奉詔,李澄不敢在神都外多做逗留,當日便折返長安。
李隆基掀起車簾,看向神都熟悉的景象。
當日他是背水一戰, 扶靈遠赴西京, 如今帶傷而歸,卻是他此生打得最漂亮的一場勝仗。墨色衣襟上的麒麟張口吐焰, 他不禁有幾分激動, 待日後麒麟換金龍他成為這天下之主時,他一定要讓天下人看看, 李唐王孫治下的江山該是怎樣的盛世模樣!
「入宮。」李隆基放下車簾,乾脆地對車夫下了命令。
這個時辰是早朝的時辰,他只須一路哭上萬象神宮,自有臣子幫他請命說話。走到這一步, 他自忖已經拿捏大局七成, 剩下的三成便讓天下人幫他衝鋒陷陣吧。
馬車一路往紫微城行去, 越是靠近皇城,李隆基的眼圈便越紅。這是他醞釀許久的哭訴,他越是情真意切, 就越容易打動那班苦「武」久矣的臣子。
接到李隆基入城的消息後, 武皇特意命裴氏抱來大朝會時才會穿的袞服, 她戴上了冕冠, 垂落的十二條旒珠半掩住她那雙銳利的眸子,即便已滿是滄桑,可依舊帶著不怒自威的寒光。
今日李隆基刺來的可不是一把匕首,而是天下人對女人主宰天下的怨憤。
她是大周的天子,今日她要讓天下人看看, 她究竟配不配做這天下之主!
武皇平舉雙臂,任由裴氏將冠冕穿戴整齊。
婉兒拿了玉璜來,親手給武皇戴在腰上。她必須承認,若說當年武皇登基時是意氣風發,那今日武皇便是沉斂如海,帝王之息無處不在。
武皇等婉兒給她綴好玉璜,笑道:「婉兒,走,隨朕上朝。」
「諾。」婉兒微微垂首,跟著武皇踏出寢宮的殿門。
朝臣們魚貫進入萬象神宮,隨著內侍的一聲高唱,婉兒跟著武皇徐徐走入大殿。
臣子們瞧見武皇這樣的打扮,下意識地算了算日子,今日並不是大朝會,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日子,武皇換上了袞服,想來定是有什麼大事宣布。
先前就不知武皇是什麼心思,今日早朝武皇又來這一出,他們更是惴惴不安,總覺得今日這朝堂四下透著一絲若隱若現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