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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上,豈容爾等放肆!」羽林將士一聲厲喝,次第在這幾人腿彎子裡踢了一腳,逼使這幾人跪倒在地,不敢再發聲造次。
「李毳有個弟弟,名叫李吽。」太平的視線一路望去,最後落在了第三個少年身上,「你兄長動手之時,便犯下了抄家滅族的大罪。」
「小人都是受郡王蠱惑,才一時迷了心竅,做出此等滔天罪行!」李吽哪裡還繃得住情緒,急忙重重叩首,「還請殿下饒過小的母親!求求殿下,求求殿下!」
太平涼聲問道:「臨淄王如何蠱惑你們?」
「他說……天下豈有……豈有……」李吽張口,可武皇的眸光實在是銳利,那氣勢逼得他張口結舌,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說!」太平驟然厲喝。
李吽閉眼急道:「豈有女人當皇帝的道理!」
這話一出,百官們五味雜陳,有這樣心思的人不在少數。
「就因為這個?」太平反問。
「不……不止……還有……」李吽繼續顫聲道,「郡王說……他日他君臨天下……便……便許我等封王拜相……」
聽見這些話,李隆基哪裡還跪得住,當即癱坐在了地上。
太平對著武皇一拜,「真相已明,還請母皇聖裁。」
「呵呵。」武皇忽然冷笑,蒼老的眸子一一掃過眾臣,「朕代先帝守護山河,兢兢業業,不敢有一絲懈怠,就怕做得不好,他日無顏在九泉之下面見先帝。」說著,她往前走了一步,語聲中多了一絲哀戚,「今時今日,究竟是朕辜負了先帝,還是爾等辜負了先帝?」
眾臣汗顏,紛紛低頭。
武皇苦笑,「是朕做的不好麼?是朕讓你們難展抱負了麼?是朕讓天下百姓飽受戰火荼毒了麼?就因為朕是女人,你們便陽奉陰違,幫襯這畜生殘害親族,嫁禍公主,你們對得起先帝麼?!」最後一句,宛若雷霆震怒,振聾發聵,嚇得眾臣齊齊叩首。
「陛下息怒。」
「息怒?」武皇嗤笑,「你們讓朕如何息怒?朕本不想張揚此等醜事,你們一個兩個非逼著朕當殿清算,如今這樣的局面你們滿意了麼?」說罷,武皇指向了李隆基,「這畜生狼子野心,殘害宗族罪不可赦!懷英,按律此人該當何罪?」
「斬立決。」狄仁傑答得乾脆。
正當此時,李隆基突然笑了起來,笑聲悽厲,讓人聽得心顫。
眾人向他投來了目光,只見他瘋魔了似的推開了武攸暨站起來,通紅的眸光掃過朝堂中的朝臣們,「你們怕什麼?只要你們不跪,她一個女人如何能當天子?!都起來!是兒郎的都給本郡王站起來!」
武攸暨想要將他重新按下,李隆基卻站得筆直,不論武攸暨怎麼壓,都沒有跪下。
「放肆!」武攸暨一腳踢在了他的腿彎子裡,李隆基再也站不住,終是跪倒在地。
他反正已是強弩之末,既然要死,他也不能讓這些人快活,只聽他瘋癲一樣的怒斥,「天下唯有男兒才能當皇帝!女人只能在閨閣中相夫教子!你們再不清醒,再不反擊,遲早有一日這些女人會爬到你們頭上來,奴役你們!」
「啪!」
一記響亮的巴掌落在李隆基臉上,太平掌心火辣,忍不住反手又抽了他一記耳光。
「天下為公,是聖人言。」太平滿眼憤恨,「你為了一己私慾,屠戮親族,你讀的哪門子聖賢之書?!」說著,太平揪住李隆基的衣領,「說的哪門子的歪理?!」
「男子也好,女子也罷,皆是國之百姓,缺一不可。」太平收攏五指,將他的領口揪得極緊,「君王不仁,那是百姓之禍,亦是社稷之禍!你想當天子,你就要有天子之德,一個屠戮親族的畜牲,心胸狹窄,覬覦皇位,你配坐在龍椅之上,受萬民崇敬麼?!」說完,太平猛地一推,將李隆基推倒在地,順勢從武攸暨手中拿過佩劍,劍鋒抵在了他的心口,話卻是說給武皇的,「這畜生屢教不改,還請母皇當殿重懲,以儆效尤!」
武皇負手而立,「婉兒,上酒。」這杯酒,她已經給這個小畜生準備多時了。
婉兒領命,退出大殿後,很快便奉酒上殿。
正當這時,李顯對著武皇一拜,啞聲道:「臣請母皇允准,親手餵酒。」雖說韋灩這些年來時常吵嚷,可總歸是不離不棄陪伴他十餘載,在他心裡灩娘絕對是他不可離棄的妻子,殺妻之仇,當親手報之。
武皇沒想到李顯竟會在這時候站出來幫手,欣慰地點了下頭,「准奏。」
李顯拿起婉兒盤中的毒酒,武攸暨招呼羽林將士左右按住了掙扎的李隆基。李顯眼有淚花,狠狠捏住了他的下巴,讓李隆基退無可退,咬牙道:「小畜生!」話音一落,便將毒酒狠狠灌入了他的口中。
眾臣看著這一幕,只覺嘖嘖生寒。
李顯動手合情合理,可李唐王族當殿這樣同室操戈,實在不是他們想看的結果。甚至,他們之中有不少後悔附議的,若沒有附議,武皇便不會把事情放在明處處置,至少李唐皇室還能存留一線臉面。
起初他們以為武皇是鐵了心的要保護公主聲名,可到頭來武皇想要保護的其實是李唐的聲名。
愧意漸生,李唐舊臣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
李隆基毒酒下肚,瞪大眼睛捂著喉嚨掙扎了片刻,便蹬了蹬腳,終是斷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