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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護公主不利,是死罪,為保烏紗帽,攀誣公主造反,更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楊瓊倒抽一口涼氣,驚忙捂住了自己的喉嚨。
「你數數你家有幾個腦袋,到底夠不夠砍?」婉兒的語氣極是寒涼,竟比昨日那些話還讓楊瓊心顫。
楊瓊雙腿一軟,急忙跪倒在地,「使君救救我!我都是……都是奉命行事啊!武大人說他已手握殿下造反的實證,命我權宜行事,一旦殿下有異動,我便當即格殺。可是,這把火真不是我的人放的,真的是個意外!」
果然一切與她所料不差。
太平民望漸高,武家那幾個野心勃勃的絕對容不下她。想渾水摸魚按太平一個謀反之罪,莫說她不信,武后也不會相信。
武承嗣。
婉兒暗自記下了這筆帳,此人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在武后屠戮李唐宗親時,把太平的命也算計進去,大局當前,武后也不好拿他問罪,否則便是自打自臉,證明有些李唐宗親是被冤枉的,反而招來更多的非議。
武承嗣就是算定了武后不會深究他,就算武后要撒氣,他也可以把楊瓊給推出去,甚至,他還可以上書武后,這是大義滅親,即便是親女兒造反,武后也一視同仁,天下只會認為這是神皇英明。
好毒的計!
楊瓊半晌沒有聽見婉兒回應,抬眼看見婉兒陷入了沉思,忍不住催問道:「使君,我該如何是好?」
婉兒回過神來,正色道:「你若想保住全家老小性命,你便聽我的來。」
楊瓊洗耳恭聽,「我都聽!使君請說。」反正得罪武大人是死,得罪太后更是死,這會兒他哪裡還顧得頭上的烏紗帽,只想趕緊想個法子保命。
婉兒鄭重開口,「第一,殿下出事的奏疏里,只能寫此事是意外,隻字不提殿下勾結越王。」
楊瓊重重點頭。
「第二,我給你三日準備萬民書。殿下在兗州一年有餘,為百姓辦了不少事,她做多少好事,你便讓百姓表多少好事,越多越好。我會將萬民書親手呈給太后,她自會念你保護殿下聲名之功,應當會留你性命。」
「嗯!」
「第三,倘若越王真的造反了,不論豫州那邊的陣勢有多大,你都不要慌亂,只管閉城守備,力保城池不破便好。期間倘若武大人再給你書信,命你做其他事,你可以依令行事,卻要把書信收好。」
婉兒的聲音沉下,是警告,也是提醒,「這些書信將是你的保命符。」
楊瓊聽得心驚膽戰,除了全部聽令行事外,再無旁的想法。
婉兒沒有再多說一個字,轉身走出了正堂,喚了紅蕊,出門上了馬車,便往驛館去了。
人為了活,辦事效率也上來了。
楊瓊平日唯唯諾諾,並不是什麼實幹的好官,可臨死關頭,也知道拼盡全力地掙扎一番。三日之後,楊瓊將萬民書準時奉上,婉兒也在當日辭別了楊瓊,離開了兗州。
馬車一路駛向神都,婉兒便翻閱萬民書詳看。
雖說這些日子不時能看見公主的奏疏,可奏疏也不會事事都報,她也想看看公主在兗州這一年多來,到底辦了多少實事。
發糧賑災,親賜米糧,風雨無阻。
疫情初起,夙夜與大夫們商討對策,那些日子殿下也是苦過來的。
上至富戶,下至乞丐,皆沐殿下仁恩。
這些事放在任何一個皇子身上,都是值得大書特書的功績,尤其是在廬陵王遠禁房州,天子稱病不朝的時候,殿下的耀眼足以鼓舞那些蟄伏的李唐舊臣,給他們留下一線希望。
可也因為如此,武承嗣那些人絕對不會讓殿下事事安好。
上輩子婉兒見識過好幾次武承嗣的小伎倆,這樣的人若不能一擊斃命,他日必定是禍患。所以,婉兒要在今次之事上淋上一壺烈酒,幫殿下再捅他一刀。
只要有她在,她就不會讓任何髒水染指她的殿下。
殿下是大唐鎮國公主也好,是未來大周的儲君也罷,她一定會保護她的殿下,讓她的殿下乾乾淨淨,成為萬民仰望的當世最耀眼明珠。
合上萬民書,婉兒從懷中摸出了殿下的信箋,小心打開,她已經記不得這是她第幾次顧看這上面的寥寥數語。
「萬千珍重,可待重聚。」
婉兒啞然失笑,再次把信箋貼在心口,若能再聚,她只想好好擁著她,好好聽一聽她跳動的心。
紅蕊看見婉兒這樣,只覺鼻腔微酸,不禁揉了揉鼻子——春夏這個讓人擔心的,也不知跟著殿下跑哪裡去了。
掀起車簾,她望向馬車之外,只想緩一緩酸澀。
「那邊……好像是烽火!」
聽見紅蕊的驚呼,婉兒匆匆收好信箋,揚聲吩咐,「速回神都,路上不要耽擱!」
「諾!」趕車的羽林將士催馬前行,原本沿著山道緩行的馬車突然快了起來。
婉兒知道,這場李唐王室的屠戮,終是開始了。
越王李貞只是殺戮的由頭,其他李唐王族不管有沒有參與這些事,誰也逃不過這一刀。這些殺戮落幕後,這天下將會迎來一個爍古震今的女皇武曌。
日月凌空。
她將是天下之主,以女子之身治理四方,威服天下,莫敢不從。
婉兒期待再見那樣一個時代,更期待太平將來的另一個時代。莫說女子無熱血,只要想到那樣的景象,婉兒只覺周身的血脈都沸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