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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這次,婉兒不敢抬眼看她。
太平輕笑,「別怕。」
婉兒從來都沒有怕過太平,她怕的永遠是那些可能傷害到太平的人與事。
「今日本宮心情好,不與你計較!」太平鬆開她的下巴後,順勢在她鼻尖上颳了一下,笑眯眯地站了起來,「走!」
婉兒只覺鼻尖微燙,急問道:「殿下要去哪裡?」
「讀書讀得我頭疼,自是去湖邊走走!」太平含笑催促,還是一如既往地貪玩。
看著她這天真爛漫的模樣,婉兒心間微暖,惟願太平能這樣一世恣意,一世無憂。
可對太平來說,一個是她的阿娘,一個是她的兄長,如今水火不容,於大唐而言,絕對不是好事。婉兒不想她管,太平明面上便不管,可暗地裡她還是要把這私放流言之人給揪出來。
天真爛漫,就是她最好的掩護。
第11章 游湖
太極宮有四個御湖,分別稱為東海、西海、南海、北海。除東海外,其他三個御湖挨得很近,附近還有專門修來賞湖的亭台樓閣。
東海離馬球場最近,平日皇子去得多,后妃去得少,景致也不如其他三湖。
偏偏太平來的就是這裡。
波光粼粼,岸柳初綠,正是一年春景最好時。
偶有宮人魚貫沿著柳岸走過,碧衣黃芽相映成趣,遠遠望去,窈窕身姿如畫似夢。倘若遇上綿綿酥雨,煙水茫茫一片,綠樹倒影湖中,圈圈暈開,像極了宮中畫師筆下暈開的水墨,別有風光。
燦爛的陽光從柳葉間流瀉而下,照在了太平的臉上。
太平站在岸邊,眯眼極目望向大明宮的方向——宮殿高聳入雲,像是張開雙翅的朱雀俯視天下,那是大明宮的含元殿,也是父皇跟母后上朝的地方。
春夏打開紙傘,給太平遮住陽光。
太平回頭瞥了一眼,話卻是說給婉兒的,「你來給本宮遮陽。」
婉兒領命,從春夏手中接過了紙傘,與太平只有一步之遙。
「春夏,去司船內侍那裡要只船,本宮想下湖賞春。」太平又下了命令。
「諾。」春夏領命離開。
太平豎著耳朵聽春夏走遠些了,她莞爾回頭,握住婉兒執傘的手,「近一些,沒遮好。」說著,便拉扯著婉兒往她這邊又走了半步。
婉兒靠太平近了,便能嗅到太平身上她喜歡的淡淡清香。這清香實在是撩心,總能勾起上輩子她與她纏綿悱惻的旖旎回憶。
驚覺耳根子燒了起來,婉兒下意識想逃,「殿下……」
太平鬆了手,笑問道:「本宮可怕?」
婉兒搖頭,「妾只是不慣與人太近……」
「本宮又不是男子。」太平忍笑道。
「可……」婉兒語塞,忽然詞窮,只能把腦袋垂得更低了些。
太平彎腰,從下往上對上她的眉眼,笑道:「你伴讀本宮,總要習慣的。」
婉兒連忙避開太平的臉,極力讓自己的聲音冷下去,「天后只是命妾伴讀殿下,妾也不是殿下的宮人。」
還是一如既往地拒人於千里之外。
太平眼底閃過一抹涼意,她果然還是她。這輩子她與她不過數面之緣,婉兒這樣待她,也在情理之中。反正來日方長,婉兒已入了她的千秋殿,只要保護好她,她與她便有機會再續前緣。
當務之急,還是解決宮裡關於二哥身世的流言重要。
「呵。」太平直起身子,淡淡地笑了一聲。
婉兒低著腦袋,看不見太平此時的表情,藏在袖下的手卻緊緊揪住了衣袖。明明知道這輩子的太平與她只是初識,這些話說得也算合情合理,她心裡卻很是不安,只覺方才那句話似乎說得重了些。
太平背過身去,望著東海湖景,出神地想著什麼。
她忽然不說話了,婉兒反倒覺得氣氛變得很是難受,她悄悄地往前走了小半步。太平忽然回頭,婉兒連忙退了半步。
「婉……」太平發現了她的距離變化,忍不住笑出聲來。
婉兒明知故問,「殿下笑什麼?」
「天知,地知,我知道……」太平笑意更濃了幾分,往前走近半步,幾乎貼上了婉兒,「想必……你也知道。」
最後幾個字幾乎只有氣音,卻比任何字都要滾燙,烙紅了婉兒的心,也暈紅了婉兒的雙頰。
婉兒慌然後退,太平倒也不攔著她。婉兒不習慣與人親近,太平倒已習慣婉兒給人的距離感。
春夏快步從遠處走近,恭敬地對著太平一拜,「殿下,船已備好。」
「走!」太平游湖的興致很高,邁步就走在了前頭。
春夏在追,婉兒也執傘在追。
太平不動聲色地用餘光瞥了一眼身後的婉兒。往後的歲月,只要婉兒願意一直這樣跟著,等她有足夠的能力許她一世太平,她便停下來,握住她的手,認真而真摯地對她說:「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這個場景,太平已經在心底想了千百次。只是上輩子太過天真,她以為她來得及,卻終是遲了一步。
唐隆元年那一日,她本可第一時間趕至清暉閣,可她牢牢記著許諾給婉兒的話——韋後給了她三巴掌,她便還韋後三巴掌。
她想,婉兒有遺詔在手,哪怕李隆基想要她的命,只要她遲遲不寫三哥的落款,李隆基就不會殺她。婉兒在阿娘身邊數十年,她相信婉兒自保的能力。可是,她並不知道婉兒那時候已經存了必死之念,所以,當她打回那三巴掌,興沖沖地趕回清暉閣時,看到的只有被斬首祭旗的心上人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