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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一切重新來過,太平最後還會走上一樣的路。
婉兒眸光微沉,她到時候是眾矢之的,李隆基想她死,為的不過是清除她與她在朝中的勢力。太平就算那日能趕至清暉閣,李隆基也會有千種辦法解決她。
沒有唐隆政變,她也許就不會死,只要不死,她便還可以繼續守護太平。可若沒有唐隆政變,韋氏也不會放過太平,這是個兩難之局。
要麼,她助太平,君臨天下,成為大周第二任君王;要麼,她提前拉攏韋氏,到時候成為韋氏一黨,也可保護太平。
唯一的區別是,是陪太平滿途荊棘地走上含元殿,還是她一人犯險,守護太平安然做一世鎮國公主。
若是上輩子,她一定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可這次,她卻遲疑了。
垂下頭去,她的腦海中閃現了今日太平最後與她說的那些話——
「我相信阿娘不會選錯人,既然你我目的一樣,你我應該聯手,把這事給辦成了。」
「這……」
「我願意相信你。」
那時,太平對著她伸出手去,「我也希望你能相信我。」語氣頗是認真,全然不像初識的陌生人。
她並沒有去握太平的手,只是垂首道:「妾自當領命。」她看不見太平是什麼表情,卻聽見了太平的一聲輕嘆。
後來,她退出殿門時,太平當著春夏肅聲說了最後一句,「入了我千秋殿的人,宮婢也好,內侍也罷,我都會盡心保護。」
她琢磨了許久這句話的話外之意,她不是不信太平,而是上輩子這個時候的太平說不出這樣的承諾。
是哪裡不一樣了呢?
她與她的初見,是因為落入掖庭的紙鳶,不是武后帶她來千秋殿伴讀太平。準確說,從她第一次覲見武后起,事情很多地方便不一樣了。
一件小事不一樣,牽扯出另外的事不一樣,甚至會引發更多的事不一樣。
萬一……
流言的源頭也不一樣了,用陳七為餌,最後只怕是一場徒勞。
正當婉兒想事情出神時,春夏悄悄地將暖衣罩在她的身上,小小地驚了她一下。
「原來是你。」
「殿下說,三月春寒,才人若是睡不著出來走走,記得多穿件衣裳。」
春夏說完,對著婉兒一拜,退回了檐下,繼續值夜。
婉兒往太平的殿門看來,殿門依舊緊閉,宮燈燭火卻將太平的身影照在了殿門之上。公主悄悄地看了她多久?婉兒不知道,可公主不是上輩子那個驕縱的小公主,婉兒已經可以確定。
「多謝殿下。」
「不必。」
太平淡淡說完,徑直走回了床邊,鑽入了被下。她蜷起了身子,嘴角一勾,看來婉兒尚不習慣住這兒,她得想想法子,至少要讓婉兒住得更安心些。
婉兒攏了攏太平送來的暖衣,鼻翼微動,嗅到了暖衣上沾染的太平身上的淡淡香味。
說不心暖,都是假話。
她腦海中已經可以想像出太平把衣裳暖在懷中捂熱的模樣,婉兒啞然低頭,渾然不覺自己臉上漾起的笑意,默然回到了自己的寢殿。
她重新躺下,太平的氣息縈繞身旁,就像是曾經的那些夜晚。
婉兒總是在太平醒前醒來,只有那一刻,她才敢放肆地凝望太平的臉龐,甚至在太平睡得極沉時,她還能溫柔地輕撫太平的臉頰,在她額角印上一吻。
那是她上輩子最安心的時刻,也是她最放任自己的時刻。
她蜷身擁緊暖衣,臉頰枕在了暖衣的領子上,竟很快地有了睡意,終是入了夢鄉。
清晨,一名宮婢快步走入了甘露殿的宮院,來到了武后的寢殿外。
武后向來起得很早,宮婢只在殿外候了片刻,便被武后傳召入內。
宮婢跪在了武后之前,恭敬地叩首,「拜見天后。」
「太平那邊如何了?」武后順手拿了本摺子起來,一邊看,一邊問,「本宮聽說,她昨日落湖了。」
宮婢如實道:「回天后,確實如此。昨日公主起了興致,游湖之後,一個叫陳七的內侍沒伺候好,才讓公主不小心落了湖。」
武后緩緩地翻過一頁,「陳七?」
「跟著司船那邊幹活的小太監,模樣生得俊俏,公主還誇了他,所以才臨時讓他伺候。」宮婢繼續回答。
武后的動作微微一滯,眸底泛起一絲疑惑,「陳七在宮內還有熟識的人麼?」
宮婢回道:「只有個叔叔,是馬球場的管事,叫陳元。」
「馬球場。」武后把摺子關上,忽然有了興致,「太平後來怎麼處置陳七的?」
「公主氣急了,直接罰了禁閉,斷了那陳七的水糧。」宮婢繼續答道。
武后臉上有了笑意,把摺子放到一旁,「昨日上官才人也跟著公主?」
「是。」宮婢認真回話,「才人處事果斷,及時抓住了公主。」
武后站了起來,「備轎。」
身邊伺候的女官忍不住問道:「是去大明宮,還是去……千秋殿?」
武后微笑道:「陛下休養這幾日,身子應該好些了,今日早朝本宮便不去了。」
「諾。」
兩刻之後,武后駕臨千秋殿。
彼時太傅正給太平講學,婉兒也在一旁伴讀,聽見武后來了,眾人便先向武后行了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