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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風疾纏身多年,性情多疑,從這邊下手並不容易。謀事多了,反而容易被天子勘破心思,對太平不利。
既然二聖這邊無法下手,便只能從東宮那邊下手了。
婉兒記得韋灩的好惡,記得李顯的好惡,這次正好她徵得了武后的默許,要幫李顯穩住太子之位,正好這個人情可以用一用。
一念及此,婉兒沒有遲疑,合眼細思後面該如何為太平步步籌謀。
第二日,太平一如既往地來紫宸殿晨省。
春夏照著她的吩咐,將昨晚一個通宵準備的禮盒提到了偏殿外,交給了紅蕊。
紅蕊知道又要有一段時間看不見春夏了,忍不住道:「春夏,天涼了,你要多保重。」
春夏本來沒有那麼難過的,聽見紅蕊這句窩心話,只覺心間莫名一酸,繃著臉道:「我又不是不回來了,說什麼傻話呢。」
「我怕你著涼,多叮囑你一句。」紅蕊小聲嘟囔。
春夏很是受用,正色道:「知道了。」說完,她轉身走了兩步,回頭對著紅蕊一笑,「你也多保重,回來我瞧瞧,你有沒有胖一點?」
「嗯!」紅蕊咧嘴笑了笑。
春夏揉揉酸澀的鼻子,「走了啊,以後不准這樣,惹得我都想哭了。」
「春夏。」這一聲可不是紅蕊喚的,只見婉兒一瘸一瘸地走到門邊,扶住殿門,對著春夏招了招手,「你來。」
春夏高興地走了回來,「大人請講。」
「這篇《白頭吟》,上回殿下央著我用小楷給她抄寫一遍,近日剛好抄好,你幫我交給殿下。」婉兒特意用了梨花箋,上面每個字都極是娟秀,即便是小楷,筆鋒之間自成一趣。春夏即便是不懂書道,也覺得這首詩抄寫得很美。
春夏雙手接過,恭聲道:「諾。」
婉兒向春夏又招了招手,春夏往婉兒那邊湊了湊,婉兒壓低聲音,「告訴殿下,不准。」
「啊?」春夏怔了怔。
婉兒不準備解釋,「你告訴殿下那兩個字,殿下會明白的。」
「哦……」春夏實在是想不明白,上官大人口中的「不准」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過難得上官大人主動給公主留言,她也樂於傳話。
春夏對著婉兒再拜,回到紫宸殿外,只候了一會兒,太平便從裡面走了出來。
「回去準備行裝。」
太平匆匆吩咐,順勢往偏殿的方向瞄了一眼。
婉兒就站在殿門前,遠遠地望著這邊。
太平莞爾,那些壓抑的思念湧上心頭,她恨不得立即奔過去,將她緊緊抱住,在她耳邊軟語她想對她說的情話。
不可!
太平強壓住這些放肆的念頭,「春夏,回去了。」她決然轉身,加快了腳步,很快便離開了這裡。
婉兒目送太平走遠,直至太平的背影徹底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之中。
「大人,殿下已經走了。」紅蕊溫聲勸慰,示意婉兒看看殿下送來的禮盒,「春夏送來了這個,說是殿下送給大人的。」
「拿進來,先收好。」婉兒不知道太平會送她什麼,可她知道這裡面定是太平的溫暖心意。在沒有親自檢閱前,她不希望這個禮盒暴露在武后眼前。
「然後拿個空盒子來,拿兩本詩文放裡面。」
婉兒又吩咐了一句,若是武后真要親眼看看,她便拿這個假的敷衍武后。
「諾。」紅蕊趕緊照做。
太平領著春夏走出很遠,確定身後沒有母后的人跟著後,春夏這才開口,「殿下,這是上官大人給你的。」
「哦?」太平頗是驚喜,從春夏手中接過了梨花箋,打開以後匆匆掃了一眼,不禁蹙眉自語,「《白頭吟》?」
春夏點頭,又左右瞧了瞧,看沒有多餘的人後,又道:「上官大人說,不准。」
太平先是一愕,低頭再看了看婉兒的字跡,緩緩念了一遍前四句,「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她又不是司馬相如,怎會有兩意呢?
除非……
太平忽然領會到了婉兒的意思,不禁笑出聲來,「哈哈。」
聽見公主笑了,春夏大驚,「殿下?」
歷經兩世,婉兒懂她,她也知婉兒,說好的兩不相疑,互不相瞞,婉兒肯定知道她絕無二心。拿這首《白頭吟》傳話,說的便只能是她挑選駙馬一事。
若能不嫁,她肯定不嫁,只因她捨不得婉兒傷心。
既然婉兒今日親口傳了話,婉兒不准她嫁,她賭上一切也不會嫁!
上輩子她等到上轎時,也沒有等到婉兒的這一句話。這輩子就為了這「不准」二字,就算難如登天,她也要殺出一條血路來!
第73章 禮盒
這兩日太平都沒有來晨省, 武后起初覺得不對勁,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稟報,說公主這兩日忙著搜羅馬球相關的物事。武后靜想了片刻,此去東都沒有婉兒隨行, 且不管太平做這些是給誰看, 她在東都待得無聊,沉迷馬球也是可能的。
只要太平沒有三天兩頭往婉兒這邊跑, 武后就覺得踏實許多。後來, 她甚至覺得是自己想多了,也許太平待婉兒真是尋常的總角之情。
這日, 天上飄起了碎雪。
二聖的車駕浩浩蕩蕩,一路行出長安城。
太平裹著暖裘,捧著暖壺,靠在馬車車壁上, 掀起車簾望向長安城北——大明宮高聳的輪廓矗立在雲天之間, 被茫茫大雪無聲點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