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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后肅聲道:「太平去長安也快半年了……」
婉兒研墨,應聲道:「是。」
「北衙禁軍在太平手裡已經有模有樣,可劉仁軌還是不把南衙禁軍的兵權交給太平,這絕不是好事。」武后仔細琢磨,「婉兒,擬旨,命太平儘快擇吉日安葬先帝。」
「諾。」婉兒提筆擬旨。
武后的目光忽然落在婉兒臉上,「你去宣旨。」
婉兒微愕,「臣去?」
「順便把你阿娘接回洛陽,這邊的宅子一直都空著。」武后嘴角微揚,「哀家要長安真的長安。」
婉兒瞬間明白了武后的意思,武后是要她去長安幫太平把兵權拿下來。
「可是……」
「呵,會猶豫,看來那一簪子沒有白劃。」
武后倒是喜歡婉兒的遲疑,至少證明婉兒是聽進去了,她如今只是武后的臣,不可三心二意一人事二主。
婉兒跪地,「臣惶恐。」
「起來吧,你只是去幫哀家辦事的,只要你記得這句話,便不算不忠。」武后說完,給裴氏遞了個眼色,「人到了麼?」
裴氏點頭,「一直候在殿外。」
婉兒緩緩站起,一時不知武后所言是誰。
「宣她進來。」武后說完,往婉兒這邊看了一眼。
婉兒微微垂首,靜候那人進來。
此人穿著一身素服,鬢髮上不綴一支釵環,只簪了一朵小百花,約莫三十歲。待她微微抬首,婉兒看清楚了她的眉眼,她終是憶起她是誰——裴行儉的繼室,厙狄氏。
上輩子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武后破例將她召入內廷做女官。武后重用於她,不單是因為她的德才,還因為她的身份。
裴行儉雖死,可他軍功赫赫,在軍中的威望尚在。先前李治險些用太平的婚事拉攏了裴行儉,差點給了武后致命一擊,如今武后絕不會讓這樣的事再來一次,所以在這個時候啟用厙狄氏,是上上之策。
「民婦厙狄氏,叩見太后。」厙狄氏恭敬地對著武后行禮。
武后微笑,「快快請起。」
厙狄氏聞聲起身,肅立在殿上。
武后寒暄道:「令郎這幾日的風寒可好些了?」
「得太后抬愛,太醫們醫術精湛,小兒已經大好。」厙狄氏感激地對著武后再拜。
武后笑了,「早就聽聞你素有德才,今日召你入宮,只為賜你御正之銜,與婉兒一樣伴哀家左右,草擬詔書。」
厙狄氏眼底閃過一抹驚色,可語氣依舊徐緩,「妾是寡身,只怕……」
「女子有才,哀家惜才,有何不可?」武后打斷了厙狄氏的謙辭,「此事已定。」
武后話都說到這裡了,厙狄氏哪裡還敢請辭,當下跪地謝恩。
「婉兒,這次宣旨,你便與厙狄氏同行。」武后輕描淡寫地交代了一句,便揮手示意婉兒先把擬好的詔書送去中書省,「你先把詔書送去中書省審議。」
「諾。」婉兒領旨退出了徽猷殿。
用人即是測人。
婉兒太熟悉武后的手段,將她屏退多半是為了叮囑厙狄氏,讓厙狄氏在長安留心她的一舉一動。
厙狄氏的獨子留在洛陽,便是牽制她的手段。
今年局勢不明,武后也只能用這些手段保證下面的人老實效忠。
婉兒不禁淡淡一笑,厙狄氏是個聰明人,上輩子她與她共事多年,素知她的性子。那些宮中人的陰招,厙狄氏不屑也不會做。所以,婉兒並不怕厙狄氏同行,反倒慶幸武后選擇的是厙狄氏。
太平。
婉兒深吸一口氣,想到可以與殿下見一面,她空落落的心終是有了一絲暖意。
詔令送至中書省後,當夜裴炎便過了詔令。
第二日一早,婉兒與厙狄氏同乘一車,武后派了一支百人羽林軍護送兩人往長安去了。
退朝之後,武后回到了徽猷殿。
裴氏照著婉兒留給她的整理法子,將奏疏都分類妥當。她向武后行禮之後,便端上了甘露。
武后頗是驚喜,喝了一口甘露後,側臉看她,「看來,學會不少。」
「婉兒今早將分類法子寫給了奴婢,奴婢也不知分得對不對。」裴氏如實交代。
武后會心笑笑,「是個會辦事的。」
裴氏也不知武后這句話夸的是誰,只得靜默著退到了邊上。
武后拿起一本奏疏,並不急著打開,笑問道:「裴氏,你知道哀家為何要派她們兩個同行麼?」
裴氏不敢置喙,「奴婢愚鈍,不知太后用意。」
武后斜眼小覷裴氏,「你跟了哀家數十年,你愚鈍的話,整個皇城就沒幾人聰明了。」
裴氏惶恐,「奴婢是真的不知。」
「厙狄氏是個聰明人,她知道哀家想要什麼消息。」武后目光悠遠,望向殿外空庭,「劉仁軌遲遲不交兵權,定有內情,哀家只想要個答案。」
「奴婢還以為,太后命厙狄氏同行,是不放心婉兒。」裴氏如實回答。
武后大笑,「她確實難馴,卻也不是馴不服的獅子驄。」這幾個月來,婉兒隻字不提太平,事事幫她設想周到,武后自忖她拿捏住了婉兒的七寸,婉兒定然不敢再生二心。
派厙狄氏同往,只因她曾隨裴行儉在軍中生活過一段日子,算是略通軍務。婉兒自小便困在掖庭,軍務是一竅不通。長安南衙禁衛如何駐防,又有何深意,或許厙狄氏可以發現蹊蹺之處。厙狄氏去了那邊,也可以提點太平,注意北衙的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