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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皇秘密處置公主的消息不脛而走, 武攸暨悲怒質問,為何不等狄大人調查清楚便痛下殺手。武皇大怒,下令收回武攸暨手中全部兵權,當殿打入天牢。
朝臣們冷眼看著武皇快速處置廬陵王遇刺一事, 想來是武皇權衡之下的棄車保帥之舉。皇權與女兒性命, 孰輕孰重,誰都清楚。
武皇很快便穩住了朝堂, 下旨明令朝廷禁談處決公主一事。她素來寵愛太平, 這也是她最後能為公主做的事,既給了朝臣們一個交代, 又維護了公主的聲名。
朝臣自然沒有什麼話說,斷了女主天下,便是他們最大的心想事成。至於儲君之選,廬陵王雖說是唯一的繼承人, 可庸碌多年, 經此打擊已是一病不起, 所以朝臣們能想到了儲君人選只有兩人,廬陵王庶子李重俊與秦王武崇茂。
至於失蹤的最年長的臨淄王,朝臣們只喟嘆他命途多舛, 遇上了一個心狠手辣的父親就罷了, 如今守陵遇刺, 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朝臣們既然動了心思, 自然私下往來也頻繁了起來。
武皇每日皆能收到各處探子的密報,她命婉兒一件一件地摘錄下來,整理成冊。等到可以算帳了,她定會一樁一件地算個清楚。
萬事具備,只欠東風。
太平倒也不急, 反正天下人都以為她死了,她有足夠的耐心等待李隆基現身。
在隴西一帶隱匿候了大半個月後,李隆基果然狼狽不堪地昏倒在了長安留守李澄的馬前。李澄當街故作驚惶,急忙吩咐手下將李隆基請入府衙,召來長安最好的大夫救治。與此同時,李隆基的同夥也陸陸續續照著計劃下了山,太平就守在山腳下,來一個,捉一個,審一個。
當年可是她收拾的來俊臣,來俊臣審問犯人那一套,她至今記憶猶新。那幾個少年如何挨得這樣的重刑,不過半日功夫,便一字不漏地把臨淄王如何策划行刺一事交代得明明白白。
當晚,李澄登門長安私宅拜訪公主。
「殿下,可要立即拿下臨淄王?」
「不必,你好吃好住地一路送他回神都。」
太平給李澄下了命令,「路上多與他說說話,諸如……臨淄王英武一類的……」
李澄張了張口,「殿下這不是為難末將麼?」
「你若說不出口,那便讓你的副將去說。」太平忍笑,「我要他覺得,一切勝券在握。」
「諾。」李澄領命退下。
太平等李澄走遠後,喚了影衛李凌出來,「李凌,你把這封飛鴿傳書送給狄公。」
李凌雙手恭領傳書,「諾。」
太平胸有成竹,負手仰面望向天上殘月,微笑道:「李隆基,你想找死,本宮偏不讓你如願,絕不會讓你死得痛痛快快。」
生不如死,是她對他的報復。
七日後,飛鴿傳書送至狄仁傑府上。狄仁傑接到傳書後,知曉公主那邊已經得手,便開始準備神都這邊的網子。
他並非老了,查案本事退化了,其實他早就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這些日子一直在裝傻充病罷了。
公主的傳書與他約好了發難的日子,他算了算西京到神都的腳程,想來這幾日公主的車駕一定已經在路上了。他當即從榻上下來,穿戴整齊了官服正準備入宮面聖,剛走至門口,便瞧見仵作焦急地走了過來。
狄仁傑瞧他神色有異,迎上前去,「出了何事?」
仵作警惕地左右看了看,湊近狄仁傑耳側匆匆說了幾句話。
狄仁傑臉色沉下,若有所思地望向了紫微城的方向,那高聳的萬象神宮一直是神都最宏偉的所在。
「此事你先壓下。」狄仁傑做了決斷,「容我見過陛下後,再做處置。」
「諾。」仵作聽命退下。
狄仁傑上了馬車後,便催促著車夫快些趕至宮門前。
彼時,武皇正氣定神閒地批閱奏章,聽見狄仁傑求見,便放下了硃筆,速請狄仁傑進殿說話。
狄仁傑先對著武皇行了禮,便直接切入了正題,「老臣今日求見,一是殿下那邊得勝,不日便會回返長安。」
武皇嘴角微揚,頗有些許得意,「太平沒有立即拿下那畜生,想來是想在神都發難了。」
「確實如此。」狄仁傑點頭。
武皇慨聲道:「回來收拾也好,讓他們睜大眼睛看個清楚,他們心疼多日的臨淄王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二是……」狄仁傑神色變得凝重了起來,可此事他不得不說,「嫡孫之死,只怕另有玄機。」
聽見狄仁傑後面的那句話,莫說是婉兒,就連武皇也頗是吃驚。
「什麼玄機?」武皇追問道。
狄仁傑如實稟告,「嫡孫之死,皆以為是箭矢穿顱所致,其實……那箭矢起初只入眼半寸,只須摘去眼睛,或可保下性命。仵作驗出,那箭矢入眼之後,又受外力往內推了一截,這才成了致命之傷。而……」狄仁傑看向武皇,武皇此時的臉色好似染上了一層臘月寒霜,半點溫度都沒有,「那時嫡孫身邊只有一人,便是廬陵王庶子。」
「此事切莫聲張。」武皇沉聲下令。
狄仁傑垂首一拜,「老臣已命仵作暫時壓下此事。」說完,狄仁傑有一言還是不吐不快,「老臣執掌刑獄多年,只求『昭昭』二字。嫡孫無辜,遭此橫禍,老臣……」他驟然跪下,「懇請陛下還嫡孫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