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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卻在這時候笑了起來,「太平想穿嫁衣了麼?」
太平只覺心間一涼, 她是想穿嫁衣, 可也只想與婉兒同穿紅裳, 拜天拜地,諾一世不離。其他朝臣的兒子,她現下一個都看不上。雖說那日她答應過李治, 以後的駙馬全憑父皇做主, 可若有機會, 她還是要搏上一搏, 想方設法地先斷了父皇的念想。
上輩子婉兒看她兩嫁,看她為人妻、為人母,易地而處,婉兒只當了三哥的昭容數年,太平便難受了數年。
那種滋味, 實在是難受。
婉兒如今還傷著,她可不想在這個時候再給她一刀。
太平故作羞態,急道:「父皇!今日是三哥的好日子!怎麼說到兒的身上來了!」
李治忍不住放聲大笑,抬眼一掃眾臣,話中有話地道:「也是,一樁一樁地來。」天子的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
公主向來是天子的掌心肉,誰能尚公主,那是莫大的榮耀,也是莫大的危險。
武后不動聲色地握住了李治的手,溫柔道:「若是陛下現在舒服些了,不妨看看太子會選誰做太子妃吧?」
李治含笑點頭,「媚娘都開口了,朕再疼,也會陪著你。」陪著她,斗到最後一刻。
「那便宣命婦上殿吧。」武后大笑,揚聲下令,便有內侍將她的話高聲唱起。
「宣命婦上殿覲見——」
太平悄舒一口氣,李旦也鬆了一口氣。
李顯期待地將目光投向了大殿殿門,他今日這般榮耀,難得能這樣隨心所欲地挑一個自己喜歡的,他定要睜大眼睛好好挑一個!
命婦們聽見了內侍的傳召聲,紛紛整理儀容,相識的還相互瞧了瞧,幫襯著重新撫了撫鬢髮,生怕在二聖面前失儀,惹下大禍。
太平輕嘆,既然韋氏註定要做大唐的太子妃,那後面的事她再做籌謀。她暗暗發誓,絕對不會讓韋氏像上輩子那樣耀武揚威,更不能讓韋氏再有掌摑婉兒的機會。
命婦們盈盈然依著品階入殿覲見,眾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尚未出閣的那二十幾個世家小姐身上。她們早早便知,今日還有選妃之舉,所以各作打扮,總想搏一搏這未來皇后的位置。
有心的,會戴個耀眼的步搖,有意的,會打扮得極是艷麗,更有甚者,濃妝艷抹,生怕不能吸引太子的目光。
太平匆匆掃了一眼,只覺庸俗。本想低頭喝兩盞葡萄酒,今日全當看戲罷了。哪知,她才舉盞喝了一口,視線便被其中一人吸引了過去——那小姐穿著一身橘紅間裙,臂上纏著大紅色的披帛,髮髻如雲垛,只簪了一支雲紋白玉簪子。在一眾艷麗的世家小姐之間,她這裙衫不算最鮮艷,可她的妝容絕對是最特別的一個。
韋氏,韋灩。
上輩子關於這個嫂嫂的所有記憶湧上心頭,明明認識之人數十載,今日想了想,她才想來這人單名一個灩字。
水光瀲灩的「灩」。
今日她的妝容,也當得起另一個「艷」字。
膚若凝脂,眉若細柳。
韋灩微微抬頭,她似是知道御前抬首的分寸在哪裡,沒有高於失儀之線,也沒有像旁人一樣低垂腦袋,雖畫了上好的妝容,卻只是白費心機。太子站在高台之上,哪裡看得清楚那一個兩個的妝容。
韋灩不一樣,她那樣的姿勢,不卑不亢,半張面龐都能映入太子的眼帘。額上那朵畫得極是鮮紅的牡丹花鈿,如她整個人一樣,在最好的年華綻放著最驚心動魄的美艷。偏生這樣的美艷,只能瞧見一半,只會讓人撓心難受。
上輩子選妃,太平並不在場。今日瞧見韋灩這打扮,她不禁冷嗤了一聲,這第一眼便艷冠群芳,三哥怎會不動心呢。
太平懶得看她,斜眼瞥向李顯。果然如她所料,李顯眼睛已經看直了,一刻都不願從韋灩的臉上移開。
姻緣早定,果然逃不了。
太平將酒盞中剩下的葡萄酒喝盡,這場滿朝文武同演的大戲,她只覺無趣。倘若可以,她恨不得馬上跑到婉兒身邊,哪怕趴在床邊靜靜地看著婉兒小憩,也比待在這裡舒坦。
春夏瞧見太平的酒盞空了,便躬身上前添酒。
太平乾脆地道:「滿上!」
春夏愕了一下,剛欲提點公主酒多傷身,便瞧見太平給她遞了個眼色。春夏太過熟悉公主這樣的暗示,竊笑著給太平倒滿了酒盞。
今日在殿上伺候,比平日伺候還要小心翼翼,若能跟著公主去紅蕊那邊待一會兒,絕對是個不錯的主意。
太平一口喝下,美滋滋地指了指酒盞,「再滿上!」
李旦覺得太平不對勁,輕咳兩聲,「太平,喝多了傷身。」
「四哥,你今日怎麼老盯著我啊?」太平不悅地瞪了一眼李旦,故意往李旦身邊歪了歪,「你今日再管我,我便找兩隻鴿子來,折了翅膀悄悄扔母后的宮苑裡,我看母后會把這事算誰的頭上。」
李旦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聽見的話。
「四哥今日若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便命人送幾袋小米給咕咕吃。」說完,太平對著李旦眨了下眼睛,笑得天真無邪。
李旦卻已覺得背心發涼,太平這驕縱脾氣發起來,這種事也不是不會做。本來事情管多了,也並沒有好處,他只是擔心太平胡鬧又被母后責罰罷了。可瞧太平這樣子,根本就不怕母后責罰,反倒像是故意挑釁母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