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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傑!」太平提到這人,眸光明亮,「二哥你是沒跟他對弈過,一個不小心,就殺你個措手不及,狠著呢!」
李賢淡淡笑道:「母后手下的人,哪個人不狠呢?」
太平愕了一下,不知該答什麼。
李賢嘆息,「太平,等二聖還朝後,你能不來這兒,便不來這兒吧。」
「為何?」太平明知故問。
李賢自嘲,「我畢竟是謀逆獲罪的庶人,你往我這兒跑得勤了,母后那邊的酷吏便能給你按上一堆罪名,到時候……」李賢看著越發生得明媚的太平,「你會比二哥的境遇還要慘。」為了讓天下人明白,忤逆天后著沒有好下場,李賢知道母親一定不會心軟。
「我只是來看我的二哥,我也只是個公主,一無權,二無勢,母后再狠,也不至於拿我落刀吧。」太平訕笑,「二哥放心,她殺我也沒有用。」
李賢沉默不語,只是靜靜地看著太平。
太平不解二哥為何會這樣看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的……妝容花了?」
李賢眸底涌動著複雜的光澤,沒有立即回答太平的話。
太平被李賢看得心中發毛,「二哥,到底怎麼了?」
「太平,你姓什麼?」李賢忽然問道。
太平認真答道:「李。」
「我們大唐,是李家的天下。」李賢伸手覆上太平的手背,語氣熱烈,「記住這句話。」
「二哥你?」太平不解。
李賢左右看了看,雖說這殿中並無旁人,可他還是站了起來,從殿門到窗戶,全部都查了一遍,這才走回太平身邊。
只見他湊近了太平耳邊,低聲道:「我阻止不了母后的野心,我希望你可以幫二哥辦成此事。大唐建國不易,那是皇爺爺他們一城一池,用命打下來的江山,不能中途易主,成了旁姓的天下。」
太平故作驚訝,「二哥的意思是……母后想……」
「噓!」李賢也是個有野心的,相似之人最能嗅到對手身上透著的野心味道,「父皇一味寵信她,我造反也是別無選擇。」
他想保下的是大唐山河不落旁姓,想維繫的是李氏皇族國祚綿延。
李賢緊緊盯著太平的眼睛,「你是公主,確實如你所言,你再忤逆,母后也不會把你當成敵手對付。正因如此,也只有你有機會掰倒母后!」
太平心緒複雜,張了張口,卻不知能說什麼。
父皇忌憚阿娘,卻不會像二哥這樣明晃晃地擺在臉上。她忽然懂得阿娘為何一定要廢了二哥,亦或非要逼著二哥謀反,若不如此,一旦二哥順理成章地坐上龍椅,他第一個要殺的便是阿娘。
弱肉強食,成王敗寇。
帝王家豈有真正的人倫溫情?
哪怕已是階下之囚,二哥心裡念著的還是復仇,算計的還是阿娘。「不甘」二字,就像是深植在他心房深處的蔓藤,砍之不盡,焚之又生,反反覆覆,難得自渡。
「太平,你在遲疑什麼?」李賢顯然不滿意太平的猶豫。
太平垂眸,不想被他看出半點端倪,「我並無實權,母后也不會給我實權。二哥你有所不知,母后是鐵了心的想讓我嫁給武攸暨,這次我回長安,她還打發了武攸暨一路護送。」
李賢冷笑,「果然是她!」
「我終究是要嫁的……駙馬之選由不得我……」太平的聲音低沉,一字一句都透著無奈與苦澀,「到那時,我也只是俎上魚肉罷了。」
「太平,其實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李賢之所以還存著一線希望,是因為太平處置東宮一案留了手,以太平的眼界,李賢篤定她不可能留這一手,多半是父皇的授意。父皇並不想母后勢力坐大,所以清理東宮勢力時,必定會按著屠刀,不會清理乾淨。旁人見的是公主心善,沒有趕盡殺絕,他見的是父皇深謀遠慮,繼續制衡朝堂勢力。
太平頗是好奇,這個二哥還藏了什麼後招。
李賢深吸一口氣,「我的東宮勢力尚在,是你保下的他們。」點明這個要點後,李賢鄭重其事地道,「我有一本名冊,上面記錄了我舊時臣屬的名單,還記錄了一些他們犯下的錯事。你有恩於他們,又拿捏這本名冊在手,他們會聽你的行事。」
太平臉色煞白,「還有名冊?」原以為那時候阿娘的叮囑只是用人之道,沒想到阿娘謀的竟是李賢背後的東宮舊屬勢力。
當初不殺那些人,又叮囑太平探望李賢,為的都是太平的道。
武后實在算得精準,只要李賢存有不甘之念,遲早會把這最後的底牌亮出來,雙手奉送太平。從零開始難,尤其是以公主之身發展朝中勢力。武后知道按部就班的來,太平只怕要謀上數十載光陰,所以最好的手段便是從旁人手中拿,還要旁人心甘情願的送上來。
李賢重重點頭,「有!就在東宮。」
太平倒抽一口涼氣,驚嘆於阿娘的苦心,也驚嘆於阿娘的手段。她不得不承認,即便重活一世,她要成為阿娘那樣的人,還要更加努力才是。
滿心滾燙。
太平克制住心底的激動,啞聲問道:「藏在何處?」
「附耳來,我告訴你。」李賢在太平耳邊快速交代了藏有名冊之處,他已將最後的一切壓在了太平身上。
重情之人,往往也最好控制。